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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武侠小说《七杀决》第二十六章

长篇武侠小说《七杀决》第二十六章

作者: 梨涡小篆本尊 | 来源:发表于2019-07-14 17:24 被阅读2次

                                                    第二十六章   老河口

           次日清晨,怀风靠着树干醒来,发现怀里不见了阿依慕。他探头下看,狼群已去,阿依慕也不在树下。怀风急忙纵身下树,边呼唤阿依慕边顺着脚印寻找她。他很快在不远处的小山坡看到了阿依慕的背影,原来阿依慕苦熬到黎明,发现狼群离开之后,她跳下松树,将两匹骏马的骨头挖坑掩埋。 

           怀风看着她沾满泥土的双手,肿得好像胡萝卜,心起怜惜。他随手抓起两团雪,和在掌心,攥着阿依慕的双手使劲的揉搓。阿依慕欲抽回双手,却被怀风紧紧攥住。怀风一边给她揉搓,一边说:“你能不能记住你是一个姑娘家,要学会爱惜自己。看看你的手肿成这样,如果不及时用雪揉搓,让血液循环恢复正常,你的柔夷葱指以后就变成鸡爪子了!”

           阿依慕双颊一红,眼睛浮上一层雾气。她素来冷傲如雪中寒梅,第一次展现出小女子的柔弱娇态,怀风看得有些神驰魂飞。他想起昨夜,阿依慕惊恐的偎依着他,他心头荡起层层涟漪。再看阿依慕螓首低俯,乌云叠翠,冰肌玉肤,幽香细生,委实控制不住,凑到她腮边轻轻吻了一口。

           阿依慕瞬间翻脸,一柄峨眉刺从右袖里射出,直刺怀风的咽喉。两人距离又近,阿依慕出手又快,怀风乍不及防,只得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背心贴地,避过了这危险的一击。阿依慕一刺不中,二刺又来。她用擒拿手闪电般抓住怀风胸前氅衣,高举峨眉刺对他胸口刺下。怀风大惊,一只手五指一拢,扣住阿依慕的右手脉门,另一只手击打地面,腰间运劲弹起,借助力道翻身将阿依慕压在了身下。

           阿依慕大怒,左膝上顶,正中怀风的小腹,怀风吃痛,身体一僵。阿依慕用力推开他,骨碌碌滚到一边,她跳起来,身形晃动,眨眼之间又变成三个分身,均是双手抄着峨眉刺,对着怀风冲了过来。

           怀风大惊,阿依慕的功力与自己相错甚远,关键是她的招数怪异,形同鬼魅,尤其动不动就变分身,真真假假,虚实结合,匪夷所思。怀风立即抽出无极剑,边招架边嚷道:“我不过亲了你一下,你不至于要跟我拼命吧!”

           阿依慕一脸严肃,并不回答,只是偕同她的分身一会刺右,一会刺左,一会上挑,一会下戳,专门找寻怀风的破绽,想要乘隙而入。怀风的剑招若来,她们又互为照应,移形换影,把怀风逼得攻也攻不破,守也守不住,一会功夫,落了下风。

    怀风打了半天,体温上升,汗水从额头泌出。他深知再纠缠下去只能徒劳无益,只得求饶:“好了,阿依慕姑娘,我知错了好吧。我不该轻薄于你,那也是我对姑娘心存倾慕。男子倾慕女子有什么错?有女同行,颜如舜英……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姑娘难道是不相信在下的情意吗?”

          阿依慕“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说你对我有情,我就必须接受吗?你可曾考虑你所倾慕的女子,她是否已经有了心上人,她是否已经成过婚!”

           怀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睛瞪得像铜铃,手下一慢,被阿依慕羚羊挂角般欺到身畔,手持峨眉刺向他袭来。怀风挥剑格挡。阿依慕不闪不避,怀风一剑斩去,竟然斩在了空气里。他心知这是她的分身,一面穿插游走,一面谨慎观察,寻找真正的阿依慕。

    阿依慕一点机会也不给他,她清啸一声,与分身分别立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怀风围在中间,步步进逼。怀风忽然灵光一闪,目光睃向她们的双足,发现唯有南边的阿依慕在奔跑中留下足印,其余三个居然踏雪无痕。他吸腹挫腰,猛一抖剑,以电光石火之速向阿依慕面门刺来。阿依慕眼见得手,不料怀风突然认出了她的真身,收势不及,只得脑袋一偏,让怀风的剑锋与自己贴面而过。在此同一刹那间,怀风右掌忽出,正中阿依慕肋下。

          人体肋骨,弧形细窄,保护胸腔,遇到重击极易骨折。阿依慕闭目认命,却发现怀风这一掌使劲甚微,虽然击在她的要害之处,却并未产生痛感。她讶然睁眼,怀风的眸光凝重,正对着她,他的话语轻轻的响在她的耳畔:“难道你已经嫁过人了?”

           阿依慕点点头,启唇道:“嫁过人,生过子。这样的我,你还爱慕吗?”

    怀风一呆,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他顿时泄了气,手里的无极剑砰然落地。他怔怔的看着阿依慕。阿依慕淡然冷对,口里的话像刀刃般切割着他的心:“而且我没有你想象中的年轻。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是依拜蒂的表姐,哈密王的侄女。当年,正德皇帝要哈密王进献贡女,我作为哈密第一美女,原该进京,但是我已经有了情郎,我们连夜成亲,生米煮成熟饭。哈密王不能将一个已非完璧之身的贡女献给大明皇帝,只好把自己十四岁的女儿交给使者。依拜蒂自幼仰慕中原文化,精修汉文,熟读汉家经史,还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展灵璧’。她进宫是为了增进大明与回鹘的友好关系,却不想正德皇帝昏庸无道,还建设豹房,在民间大肆选秀,将有姿色的勾栏女子与闺阁黄花收纳无数。依拜蒂在后宫六年,未曾得到机会侍寝。她后来遇到了太子,两人情投意合,却碍于身份不能结合。依拜蒂写书信托人送到哈密,问我意见。我鼓励她不要畏首畏尾,要勇敢争取与自己爱人长相厮守的机会。依拜蒂与太子商量之后,两个人通过密道逃到民间,后来在长安建了一座栽满梅花的庄园……却没想到,沈河原将这一切都破坏了……”

           怀风闷然道:“于是就发生了梅庄大火,灵璧下落不明的事情。话说开来,真正破坏这一切的不是沈河原,他只是执行者,始作俑的乃是宫廷礼法……”

          “什么狗屁宫廷礼法!”阿依慕不屑道:“若是当年碍于礼法,我根本不可能嫁给我的丈夫,生下我可爱的儿子……无奈哈密与吐蕃开战,我的丈夫和儿子都在战争中牺牲了……”她睫毛一闪,回忆的痛苦,像翻天巨浪冲她卷来。她蹲下身子,双手遮面,泪落如雨。

            “原来你经受了这么多苦难……”怀风没想到阿依慕看似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实际上已经承受了丧夫失子,国破家亡这么多的打击。他凝视着阿依慕,眼前晃过自己在青楼里遇到的一个个女子。流连欢场多年,他只求片刻的温暖慰藉,从来不愿付出真心,也从来吝啬付出温情。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惨。所以疏影的痴心守候,他等闲视之;嫣然的长年陪伴,他报以警惕。他心里仅仅珍藏着他与宁芷柔青梅竹马的少年回忆。直到阿依慕的出现,他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起初他只是惊艳她的美貌,好奇她的身份,逐渐被她的刚烈独立,智勇双全深深吸引。可是他从来想到过阿依慕的过往如此复杂,她也未免太坚强了些!念及此,怀风心里生了一股恼丧,他习惯了在女人面前充当保护者,这个阿依慕看来不在乎他的呵护,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怀风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快点启程赶路吧。”

            阿依慕闻言,用袖子擦干了泪水,站起来不发一言,踏着山路向前行。怀风看着她的背影,喉头泛上了一层液体,滋味又是酸又是咸又是苦又是辣……他恨恨的踩着地上的雪,走得嘎吱嘎吱的。

    幸好翻过这座山,两个人就来到了一处驿站。怀风出示太子小印,要驿站人员牵来两匹膘马,他与阿依慕一人一骑,提缰纵马继续南下。

           宁王府坐落于湖北老河口。怀风二人从河北到湖北,一路穿行一千八百多里地。老天对他们也够照顾,居然止住了风雪,洒下了浅淡的阳光。怀风与阿依慕到达老河口境内,已是大年初五。大年初五俗称破五。按照风俗习惯,这一天要迎财神,送破土,放鞭炮,吃饺子。由于年前雪灾严重,许多村落甚是萧条。怀风二人找店打尖,沿途不见一家。怀风诧异道:“怎么这里仿佛被土匪打过劫一般?”

           阿依慕从包袱里取出两个馒头,丢给怀风一个道:“我这里的干粮和水,还能撑个两天。”

           怀风拈着又冷又硬的馒头,石头一般,毫无下嘴的欲望。索性对着一间土房的窗户砸了过去。那窗户蒙着窗纸,被馒头“噗”的一声砸破,一个泼辣的农村妇女从屋子里蹦了出来,嚷嚷着:“谁那么缺德,砸我家的窗户纸!你砸烂我的窗户纸你给我赔!”

           怀风微微一惊,转瞬即喜。他跳下马,上前拱手行礼道:“大嫂,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是走了一路找不到旅店食宿,心情不好才出手扔东西出气。我赔给你钱好不好?” 

            那农村妇女怒气冲冲,本要不依不饶,一听怀风说要赔钱,又看他衣着华贵,多多少少气消了一些,道:“你心情不好也不该砸别人家的窗户。你们这些富家子弟,跑出来游玩也不找找地方,这方圆十里穷得掉渣,哪里有什么客栈旅店。连能吃饱肚子的人家都没几户!”

           怀风一脸赔笑,拿出一两银子道:“多谢大嫂指点,无奈我与阿姊此刻腹内饥饿,如果大嫂舍下有热汤饭菜,能否匀出两碗让我们垫垫肚子。”

           农村妇女见钱眼开,忙把怀风与阿依慕请进家里。她自去厨下烧水点柴,乒乒乓乓忙碌了起来。阿依慕看着这户人家家徒四壁,穷苦得真真掉渣。只有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穿着满身补丁的小棉袄,坐在纺车边,不住的嘬着手指头。

           阿依慕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把小男孩的脸。小男孩瞪着黑葡萄一般的双眼,怯怯的直往后边躲。怀风知道阿依慕是触景生情,急忙打岔分散她的注意力,对农村妇女大声问道:“大嫂,怎么你们这个村庄人烟稀少,村民都到哪里去了?”

           “老少爷们都被宁王爷派来的人抓走当壮丁了,就剩下几户老弱病残在家呆着了。”农村妇女端着两碗小米粥走了过来,放在木桌上招呼道:“家里就剩下这点口粮了,两位别嫌寒碜,我们平时只能吃点野菜糊糊……再过些日子,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呢!”

          “宁王爷抓走村里的精壮男子干嘛?”阿依慕问道。

           “谁知道他想干嘛?”农村妇女回到织布机前,坐下织布,说:“可能是练兵,也可能是修藩府,我们小老百姓谁知道呢?反正他在老河口这些年,把我们是搜刮苦了。”

         “练兵?”怀风剑眉一挑道:“他一个藩王,王府配备护卫将近两万人,根本不需要抓壮丁啊!”

        “那谁知道呢?可能回头要打仗吧,他先扩充扩充军队吧。”农村妇女嘴里的“打仗”两个字像一道闪电,从怀风与阿依慕的头脑里划过。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预感到了什么。

          离开村庄没多久,怀风与阿依慕来到城市。城市比乡村繁华了一些。他们找了家客栈入住。怀风关上房门,低声道:“宁王府高手林立,强攻不得,只能智取。”

           阿依慕点点头道:“我们只知道依拜蒂在宁王府内,但是她具体在哪里还是个谜。”

          怀风想了想道:“灵璧夫人的下落并不难找。关键我们需要一个帮手。”  他说的帮手是嫣然,但是阿依慕并不知情。过了一会儿,怀风找借口离开客栈,他来到一处略略冷清的街道,从怀里取出一根长笛,悠悠的吹了起来。

    过了不久,嫣然乍现。她依旧一身夜行衣,头梳螺髻,罩着网巾。月色下,嫣然款款而立,表情幽怨,张口说:“怀风,我们好久不见了。”

         怀风淡淡一笑,收起笛子道:“我是久时不见你,你未必久时不见我。”

        “此话怎讲?”

       “宁王不是嘱咐你一直监视我吗?在我出现的任何一个角落,在我看不到的任何一个角落,可能都有你嫣然的眼睛,或者该说都有你嫣然的眼目。”

        “怀风……”

       怀风摆摆手,不想听她的解释,又道:“你属于听命行事,我不怪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曾经问我是否想一辈子过这样打打杀杀的日子。我累了,腻了,倦了。相信你也一样累了,腻了,倦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我们都能结束这种授人以柄的生活。”

        “你这话可是出于真心?”嫣然又惊又喜的问道:“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没有骗你。”怀风说:“你认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在女人面前不说谎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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