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到微醺,可以说是人生最美妙体验之一了。
今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一瓶未知的酒。第一口下去, 就觉得整个人要上天了。
十分好喝。酸酸甜甜,像胶片电影里的夏天。
一口接一口,空调房里吹得冰凉的身体,开始有了暖意。我喝酒很容易上脸,脸红了还不算,通身都会绯红,像煮熟的虾子。
酒的热气和身体的暖意,像氤氲的雾气,熏得人飘飘然。
飘飘然的时候,世界轻松快乐得打转。忍不住想笑,想跟喜欢的人说话,想讲那些见过的美,尝过的好。
第一次喝酒到微醺,是高考完那一天。
6月8号的傍晚,天上的晚霞红得特别好看, 考完试班级聚餐,少不更事的我学着班上男孩子的样子,一杯一杯喝啤酒。四五瓶啤酒下肚后,整个人走路都在晃。
但很开心,我拉着好朋友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在街边,两个人一直打打闹闹。已经完全不记得说了些什么了。
走到一片广场前的时候,她说:我们高中毕业啦。
然后我就蹲在地上哇哇哇地哭起来。
现在想起来,那像是一个提前到来的告别仪式。不仅仅是告别我的高中生活,而是向我0到18岁的所有生活告别。
那18年的经历,有点像梦魇。单亲家庭的阴影,像天一样罩在头上,呼吸都是抑郁的。
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呼吸都是抑郁的。现在的我自己都无法想象,一个小女孩怎么可以那么悲观,那么不开心,那么乖张,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5岁时,父亲去世。去世的时候,我被寄养在亲戚家。亲戚带我回家那天,我高兴地问:是爸爸又要过生日了吗?结果,回家跨进门,哀乐震耳欲聋。坐在沙发上的母亲,抱着我就开始痛哭。我什么都不懂,却一张嘴,就成了嚎啕大哭。
那个站在客厅前嚎啕大哭的女孩,像一个烙印,嵌在了我18岁前的所有生活里。
恐惧、委屈、伤心、愤怒、紧张。从童年到青春期,如影随形。
现在我28岁了,花了10年时间,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一点一点化解掉那些恐惧、委屈、伤心、愤怒、紧张。
剥离原生家庭痛苦的过程,有点像蜕皮,每蜕一层,就变化一个样子。神奇的是,每变化一个样子,就离未经历痛苦前的自己更像。会不会心里的某个层面,我就再也没长大过了。这10年, 只是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很多次。从头来过,有点像俄罗斯套娃,每一个大的从头来过里都包含着很多小的从头来过。
比如,找工作。
在一份工作中,有一次饭局上喝到了微醺。那天带去的酒,特别好喝,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喝到最后,已经满脸绯红,面带傻笑了。
那是个大公司的异地小部门,同事都是年轻人。回去的路上,几个小伙伴同行。我高兴得像二傻子一样,一路废话不断,拉拉杂杂说了很多。笑得牙花子都吱出来了。
没有什么比那种轻度麻醉的感觉更享受的了。上了出租车,我还在当话痨。一路说不停。聊着聊着我们说起了武汉。
然后我就突然想起,有一年冬天,在黄鹤楼上看到的武汉城。落日血红,江水悠荡,成群的鸽子从空中划过。江的对岸,高楼隐隐绰绰,江的这岸密密麻麻的居民楼中,一个高高的红十字架,站在房顶。
这个场景,不喝酒的时候,我也记得起。
但微醺的时候,想起来,它更像电影,又像梦境。
微醺,就像一个滤镜,透过它看到的世界,是真实,也是幻象。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痛苦和快乐,是实在的,也是虚无的。实在的是,是能把握的。虚无的,是把握不住的。活几十年应该有很多把握不住的东西,往大了说,可以叫命运。往小了说,就是运气。好运气、坏运气;打牌的运气,升值的运气、谈恋爱的运气……
人生不是考试,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标准套路。困难的时候,过不去的时候,不如随遇而安一点。过得去的时候,就尽兴过。
趁兴而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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