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指甲

作者: 兰菲儿 | 来源:发表于2019-01-07 13:33 被阅读79次

清晨

“小林昨天去做了指甲,发到朋友圈,可好看了。你看到她的朋友圈没?”

“嗯,看到了。”

“对哦,你还给人家点赞来着。好看吗?”

“挺好看的呀。”

“你说我也去做做,会不会也很漂亮。”张莘将自己的手伸到高平的眼前,有频率的摆动着,想引起他的关注。

“你?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原来的指甲就很美了。”高平头也不抬的开始敷衍。

“真的吗?我的指甲美吗?”

“嗯。”高平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正在进行一场厮杀,而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张莘的指甲。

“等女儿今天回家后再问问她的意见。”

晚饭

“珠珠,你觉得我去做做指甲怎么样?”

“做指甲?我也有做,不过是浅色的,一般看不出来。”十五岁的女儿将自己的手伸出来给张莘炫耀。

“啊,我们家珠珠的手好看,指甲也好看。白白嫩嫩的还那么的修长。”张莘看着女儿的手忍不住夸赞。

“哎呦,老妈,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啊,我还要靠手吃饭呢,宝贝着呢。”

“是呦,我也想好好呵护它。”张莘将自己的手从洗碗池里拿出来,望着已经爬满皱纹而且有些粗壮变形的五指。

“我看看你的,唉……我觉得你的手已经不能拯救了。你这是一双劳动的手。”

“年轻的时候,我的手也是很美的。”

“老妈,你又开始回忆年轻了。”

“回忆也不行吗?”

“可以。多亏了老妈的劳动之手,才能让我们家一尘不染,有好吃的饭吃,有干净的衣服穿。”

“小嘴这么甜了啊。”

“那是,我习惯有什么说什么。不过说真的,老妈你的手做了美甲也没什么用,也没人欣赏。对吧,老爸?”

“是的。”

听着父女俩心不在焉的回应自己的计划,在厨房忙碌的张莘心上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些难受。

似乎她在这个家里被看到时就只是做好了可口的饭菜,打扫好了卫生,安排好了一家所有的内务。

某天心血来潮:她换了新的发型、涂了不一样颜色的口红、换了很漂亮的裙子,从来不会有人看到。

她在家里就像一个陀螺般,日复一日的忙碌。

她在外工作时也失去了很多自信。

当初

20岁如花的年纪,为了爱情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和高平组建了家庭,因为那时所有人告诉她家庭最重要。

21岁那年,卸掉最浓的妆,换下最爱的衣服,套上运动装,放弃爱吃的烧烤快餐,吃最营养养生的饭,只因为高平说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因为那时身边告诉她孩子最重要。

之后的十四年,她将自己变成了百炼成钢的钢铁侠:曾经弱不禁风的她可以一手抱孩子一手置办家用;害怕黑夜的她在夜深人静时也要独自带孩子求医问诊;自己难受时也习惯了忍住不说;和夫家长辈间有了矛盾时也收敛了任性……一切的改变,她都觉得那是该承担的代价,她自己开始以为就该为别人而活。

有人说婚姻是让自己的人生走上更好阶段的最好旅行。

而她慢慢醒悟,其实婚姻也就是那样,好与不好,千人千语,却只是忍住不说。

生活表面波澜不惊,深渊处却波涛汹涌。她知道与丈夫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可吸引的魅力,因为她也开始鄙视自己的庸俗。

她知道曾经他许诺的甜蜜已经开始丧失了温度,他们只剩下亲情,只剩下客套,只剩下“嗯,还不错啊。挺好啊。我很忙,你决定吧。”

别人眼里他们的感情像磐石。稳稳当当不就是一生了吗?

可是她不愿意这样。

人生的大钟,走到36刻度线,越来越敏感的情感,让她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看着秘密越来越多的女儿面对自己的呵护也有了疏远,发现自己的丈夫更加专注的忙着自己的“工作”,不关心任何关于这个家中的事情,对待别人永远是那么的和气,对待自己从来没有赞美。他们做着自己爱做的事,就连脸上绽放的笑都有温度。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自我的概念。她想挣脱这种束缚,她开始渴望“公平”。

她也想逃离繁琐的生活,她也不想再过多的分割自己的时间去做永远也得不到赞美的琐事。

深夜

整个城市停止了喧嚣,张莘在高平的鼾声如雷中抱枕难眠。

张莘终于下定了决心,明日就去做了指甲。然后去参加推了无数次的“周末派对”。

翌日清晨

张莘早早出门,留了纸条在饭桌上“出差两天,勿念。”

一直到中午,电话不曾响起过。

预料之中,在女儿和丈夫眼里,她的在与不在,没有那么重要。

那两天,她终于接受了一直单身的姐妹的邀请,一起逛街,开party,美容,游泳,参加阅读会,分享会……原来放下可以那么的自在。

十几年的按部就班差点要磨光她对生活所有正常的渴求。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她去做了指甲。

美甲的姑娘摸着张莘的手:“姐,看得出来你的手很好看,注意保养啊,女人对自己好一些。”

张莘听着,这一句渴望许久的赞美,居然来自陌生人。

张莘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中,看到一片狼藉的厨房,阳台上堆积如山的衣物。

撸起袖子要行动时,那抹红色发出耀眼的光,在照着她。让她再思考一下。

“回来了,你不在时,我和珠珠就只能吃面条煮水饺。”

“你不会给珠珠做些好吃的吗,又不是不会做。”

“太麻烦啊,等着你来做。”

“以前都是你做饭菜的,现在全成了我的。”

“我工作忙啊,你又不忙,这是你应该做的。”

“什么叫我工作不忙,我......”

“珠珠还在屋里呢,我不想和你讨论这无聊的话题,就当我什么都没说。”高平不耐烦地举起手来,盖住耳朵,表现不想再听。

张莘就这样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妈,我的衣服明天还在穿的,你帮我洗出来啊。”女儿在卧室里大声喊着。

张莘走进女儿的房间,摘掉女儿的耳机,并且故意将指甲露出来。

“你的衣服自己洗。”

“以前都是你洗啊,为什么我要自己洗。”

“你已经长大了,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帮你的。”

“那我让老爸帮忙。”

终于,她的“阴谋”没有得逞,没有人发现她的不一样。

“我去做了指甲,手还有些不适应,明早你记得把厨房清理出来吧。”

“做指甲?我看看。”“不合适吧,这个颜色和你不怎么相配。这都是年轻人才该有的,赶紧卸了吧。”

“谁说只有年轻人才配得上。小林也是涂的这个颜色,你还点赞,为什么我的就不配了。”

“你随意吧。明日我要上班,没时间收拾,你收拾吧!”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可商量的机会。

“我也要上班啊。”她委屈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那个班,工资那么低,上不上都没什么影响。”

“你的意思我就适合在家当保姆?”

“我没有这么说,是你想多了。睡觉吧,困。”

那一夜,张莘做了好久的梦,梦里的自己闪闪发光。

再坚持一下吧,她想。

为了自由,还有也能被别人看到。

清晨

张莘把买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将红红的指甲摆放好,自拍一张,发了一条朋友圈:有时疼爱,只有自己能给。

好友评论里两个阵营。

“天呐,莘妹子,指甲很美啊。”同事小林。

“是只有我发现亮点在指甲上吗,这双劳动的手还能洗衣做饭吗?”同事张姐。

“莘宝,美。”闺蜜。

“你还发朋友圈,赶紧删了!!!”丈夫。

“天天吃外面的不干净。”丈夫姐姐。

上班路上,张莘的电话一直在响,是高平。

她到底在干什么,她自己很清楚。

高平会说什么,她也知道,她不能接。她需要等,等自己真的像一个明星一样被看到,而不是连同事小林都比不上……

这一刻,用张莘的话就是:

她要开始活出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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