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医院的B超室前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只能跟在队伍后进行着漫长的等待，等待着医生检查这腹腔究竟有多少问题。之所以排这么长的队伍，是因为某单位在组织职工的年度体检，队伍里有好多老同志，只听得他们之间在大声交谈着，谈着陈年往事，听着听着觉得甚是有趣，竟然不觉得排队等候是件无聊的事。

只见一个老伯拿着一张体检表从心电图科室走了出来，这个队伍中另一个老伯叫做了他，问老高心脏怎么样，罢工了没有？只见“老高”哈哈大笑道：四十多年了，到现在还没罢工，要不然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或许已经坐牢坐了好几回了。开始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总算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老高参加了七七年高考，分数还挺高，本以为可以完了大学梦，可在体检时被刷了下来，原因是心脏的某个指标偏高。他说自己也慌了神，问当时给他体检的医生是不是因为这个心脏问题大学没读完就挂了？医生没有给他明确答案，只是说有各种可能。那一年高考因此心率不正常而使他失去了入学资格，当时的痛苦自不必说，同时也担心自己会不会随时停摆，所以就专门去医院做了检查。医院的医生说没事，也就是个心率不齐而已，不需要治疗，也要不了命。他说他想考大学，想通过吃药使得心脏的指标正常化，医生说没有药治疗这个病，明年的心脏大概还是这样。这样的判词对于一个有抱负的年轻人而言无疑是致命的，可以想像那一阵子他应该到了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地步。

第二年高考报名开始了，他的老师约他一起参加高考，老师是老三届，七七年考得不行。老师文科非常好，理科严重不行，所以信心不是很足。老师约老高一起报名其实也是为自己壮胆，就跟走夜路得有个同伴，否则心里没底。老高说自己心脏不行，即便考上了体检这一关也过不了，所以他也不想考，免得再受伤一次。经不住老师的怂恿，两人就一起报了名。那一年老高仍取得高分，然在体检时心脏仍然有问题，他请求医生高抬贵手让他过去，医生说这不行，上面抓得很严，因为体检问题很多医生被问责，县卫生局局长还受了处分。医生说老高的心脏不会要命，但就是不符合体检条例，他们也爱莫能助。就这样，老高参加了两次高考之路都卡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转眼间四十多年过去了，现在可以轻松谈起当年的心酸史，可当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真是难以想像。当我们用光阴似箭往事如烟这样的词把几十年一笔带过的时候，可知道那如烟的往事中有多少的眼泪与辛酸，多少的无奈与不甘？

再说说老高的老师，七八年他高考通过了，上面给他发了志愿表让他填志愿。老师就问别人全国有哪些大学，老高说那时他们都很无知。听别人说南边有个南京大学，北边有个北京大学，他老琢磨了又琢磨，说北京太冷自己怕不习惯，就填写了南京大学，因为历史成绩还可以，就填了历史系。最后居然真的被南大历史系给录取了，老高说到这时两手一拍，大笑了一下说哪有什么天理，自己的分数比他高了不少。

旁边人问老高是不是遗憾时，老高说现在真的放下了，没有遗憾，现在每个月退休金还挺高，要是当年考上大学做个大干部，说不定现在就在牢房里，或者也应该出狱了吧。

在听他们谈天时心里就在想一个问题，在那个荒唐的年代出了很多荒唐的事，一点也不奇怪，转念又一想，又有哪个年代没有荒唐时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