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完发,我仍没有急着去找寻自己的出路,我又在闷热的板房里躺了十多天,为的是“激发”前行的勇气。记得每次高考后,我总要花几天时间来聚集心中的悲伤,为的是在向父亲禀报惨痛的结果时让他多些担忧与关爱少些失望与无奈,这种做法能间接减轻我的负罪感,尽管看上去跟自欺欺人无异,只是几年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反省让自身都出现了免疫,内在的机制或许就是良心开始反感并抵触这种卑劣的行为来,所以,为迸发出前行的勇气,将心境调整到绝望状态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过程也越来越别扭和困难。其实,六月底的那个昏暗上午,我坚定地迈向京基100也不是受勇气的摧使,而是上当多次的父亲已有所察觉,在卑劣的伎俩即将被戳破时,我无奈做出的决定。
去面试前,我办了一个高中毕业证。为什么要办假证?只能说可悲之人必有可耻之处。我读了六年高中,按说拿两本毕业证也不为过,可在高三会考时我有一门没过,想到自己要去复读往后还得读大学,也就没去补考拿高中毕业证。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现在面试公司最低要求也是高中文凭。丹平人行天桥护栏上的办证广告就像麻花上的芝麻麻麻密密,我随便挑了一个。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拿回那本来就属于我的荣誉和匹配身份,如果说心里还有一丝担忧的话,也是希望办证的花销不要超过当年补考的费用。
办证花了70元。相比九年前30元的补考费用似乎多了些,不过考虑到通货膨胀的因素,我应该还赚了。拿到崭新高中毕业证那刻,我感觉瞬间增高了五公分,心中涌动着一股少有的踏实感。拿着它,我一路小跑到丹平人行天桥旁边的公交站台。乘公交372,到丹竹头地铁站下,然后转乘地铁三号线。进入地铁后,我挤在无法动弹的人群中,思索接下来的应聘策略。虽然说谎跟办假证一样为世人所不齿,可思前顾后,除了硬着头皮忽悠外,我真没有别的办法。至于忽悠的套路,我了然于胸,就是尽可能让自己悲观绝望,能想象到被全世界抛弃的程度自然最好,像我这类浑身忧郁气质的人,要让自己抑郁悲观起来,就像饿了往嘴里扒饭一样简单。
出得地铁,我在迷宫似的地下商场转了几分钟也没找到出口。正当焦急异常的时候,我看到远处泛着苍白日光的楼梯口。我径直走过去,踩着环形阶梯,往地面走去。和煦的阳光抚摸着我的脸,我挺胸收腹做着应对这个繁华大都市检视的准备。繁忙的街道就在我的左手边,如织车流制造出来的声响震颤着大地。路边一排护理优良的树木,一直延绵到视野之外。花坛里的花草,千姿百媚,争奇斗艳。行人在我身边如浪花般聚合碰撞,而后又退潮般分开消散。造型独特的高大建筑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直插天际。在光洁的大理石面和明镜般的玻璃里,一蚂蚁般微小的生灵观望着,惊呼着,思索着,胆怯着。瞎走一番后,我求助了一个身穿红马甲的志愿者,她耐心地将我领回偏离得越来越严重的方向。
不久,京基100便雄峙在我的眼前,我兴奋又惶恐地仰望着它。看到苦觅目标后的兴奋又惶恐的感受,就像寄宿在体内的病毒,大多时候它们处于蛰伏和休眠状态,可受到一点特别的刺激,就会像鲨鱼嗅到血腥一般,快速地苏醒与振奋起来。这几年,你摧使我的进步之一,就是有序地将这两种感受分散开来。至此落笔之际,我只有惶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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