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的梦惊醒时是凌晨三四点时,梦境清楚的犹如真实。梦里的婆奶奶让我给她挠背,我拿着痒痒挠一下一下在她背部按顺序挠,我能看到死皮如雪花般的从领口往出飘,我的整个手背都是。奶奶平时说这是老年皮,人老了就这样。我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和奶奶说,你这样成天躺着心慌吗?唉,慌又有什么办法。听到婆奶奶的话,我惊了一下,我问,奶奶,你的耳朵能听见了。婆奶奶没岀声,噌的一下翻起了身,下了床,把她床上铺的花图案床单拉了拉,用手又刨了刨,又上床躺下了,我连问了两遍,奶奶你的腿好了。就是肿消了,走的不太利索,唉,就你还来陪我说会话,我瘫了三年了,你尚家姑姑没来看过我。婆奶奶泪水盛满了她那蓝唔唔,深深下陷的眼眶,我不知怎的,也泪流满面。
一伙孩子们打闹着进了房间,婆奶奶看到自己的重孙儿们来了,又爬起来下了床,挪到电脑椅子上让我推她岀去晒太阳,我推到门口,阳光正好洒到了这里,不冷不热刚刚好,婆奶奶在孩子们中间笑着,笑着⋯
我再也无法入睡,一遍一遍的回忆梦境,回忆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日子。
1第一次见婆奶奶是我和老公订婚的日子,并且两家大人要商量礼钱。按规矩应该是先商量好礼钱,再来订婚,父亲说我婆奶奶年龄大了,上下楼不方便,一次性完成就行了。
那年婆奶奶应该有72岁,个子高,大脚,风湿病严重,花白的头发在后脑勺处挽了个疙瘩,穿了件黑蓝色马甲。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和老公是老乡,我们那儿的老奶奶都是裹过的小脚,走路颤颤巍巍,穿大襟上衣,大裆裤,裤角收口。
婆奶奶说话的声音大,不知道是为了撑住当时的场面,还是本身就是这样子的。我至今都还记得,谈到彩礼这件事时,母亲说了要的数字后,婆奶奶连连点头说,不多,不多,我们那儿一个女娃出嫁要多少多少,亲家把我孙媳妇养了这么大,要这点实在不多,但是,婆奶奶话锋一转,说她们今天就拿了这么多,还差一点。说话间,用眼光示意我老公公把钱拿岀来。父亲大手一挥,说拿多少就是多少,这是个风俗问题,礼到了就行。婆奶奶又说了好多话,话虽多,又好像没有多余的费话,都跟我俩的亲事有关。我那时候觉得这老奶奶怎么这么会讲话,句句在理。在以后共同生活的岁月里,我终于明白,婆奶奶在人前,说话做事都如她那看似硬朗的身体一样,都是强装起来的。
婆奶奶说自己快不行了,怕等不到自己的孙子娶孙子媳妇那一天了,我和老公在那年非典疫情发生的后一个月结婚了,完成了婆奶奶想看见自己孙子娶媳妇的使命。
我的婆家奶奶婆奶奶在我们结婚后又回到了乡下,一个人生活在有三个窑洞的院子里,养了一只肥猫,一条看门的狗,几只鸡,这些个生命陪着婆奶奶在那个院子里生活了三年多的光阴,婆奶奶生病了,这消息是住在奶奶院子旁边的,婆奶奶的大儿子媳妇半夜打电话来说的,叫我们赶紧回去把人接走。
我和老公第二天就回去了,婆奶奶已经整理好了要带走的所有东西,猫和狗送人了,奶奶很舍不得,但是没办法。就这样,婆奶奶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农村老家,开始了长久的城市生活。
到城里时间一久,婆奶奶发现了一个挣钱的好机会,捡破烂,从开始的顺带着捡到最后成为捡破烂专业户,这期间婆奶奶为了捡破烂确实和我们经历了一番斗争,不让她出去捡,她就睡到床上,那里都不舒服,那里都疼,饭也吃不下,晚上起来好几次。最后,家里妥协了。从此,婆奶奶早出晚归,行走在大街小巷,有一次我和老公开车回家,前面堵车,我们驶过去的时候,婆奶奶正一手里拉着一个大揽包,一手拄着拐棍过马路,由于婆奶奶有严重的风湿病,走路是一脚挨着一脚走,再加上耳朵听力不好,对于前后左右的车辆,视若无睹,我和老公把车停在路边,把垃圾装上,拉回了家,到家后,婆奶奶说,以后在街上碰到了,不要喊奶奶,装作不认识。为什么,我不解。婆 奶奶说,怕你们同事朋友看见了丢了你们的脸。
我和老公明白,婆奶奶为了博得同情,以便得到更多的饮料瓶,纸箱碎片,给别人说她没人照顾。
我的婆家奶奶婆奶奶垃圾一捡就好几年,直到有一次岀去,摔了一跤,被一位好心的小伙背回了家。到医院检查后,右腿大腿根部骨折,由于年纪太大,无法手术,只好回家静养。刚开始的时候,奶奶还抱着腿可以恢复的希望,还念叨着那里有可以捡来卖的垃圾,哪里去了以后谁会给她纸箱子。慢慢地,时间一长,婆奶奶不再提起这些,每天都静静地躺着。
进入耄耋之年的婆奶奶只能在床上度过她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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