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告别

人生若是没有遗憾，该多么无趣啊。”王家卫如是说。

可是当这个季节叶落风起，一个人走在街上，裹紧外套时，我总伴着路边店里“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想起你，然后遗憾很久。

1

前两天自己去看了《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最让我难受的是中间林宥嘉短短的插曲，从白天到夜晚单曲循环。“把全盛的我活过”，章右，在这个阴雨的城市里，难免会总是想起你那儿凛冽的深秋，和辽阔天空。

2

彼此父母都认识，她外公和他爷爷是多年的老同事。

六岁那年相识。

当年两家院子隔着一条马路，她家院子里没有一起玩的同龄小伙伴，于是整天往他们院子里跑，一堆小孩儿凑在一起，在地上搭炉子烤地瓜，滑滑梯，走他们院子里一条漆黑的小道……

用他的话说是，小时候你就整天缠着我。

她不服气地说，哼，才不是这样呢。

最开始的时候，女生们莫名其妙地排斥我她这个外来客。只能和男生一块儿上蹿下跳。

记得很清楚，有一天晚上，他打来电话，说 要来玩吗。她吭哧吭哧跑到他家楼下，路灯底下小小的影子，楼道的灯也正好亮起来，他探出头说，等我一下噢。

后来听到 小小 这首歌。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总会想起那个晚上，不知世事，毫无杂质的两个人。

到了三年级，被女孩们接纳。划分成男生队 女生队。那个时候 男女孩似乎总有些不容，于是成了对立的两队。

他往她身上扔过爆竹，她被他的篮球砸哭。

整天幼稚地算计对方。

却也一起走路，一起去学校里很隐蔽的小卖店，一起玩过家家，玩角色扮演。

大一点儿，五六年级的时候，男女生之间和谐了很多。

一起过生日，一起开彼此朋友的玩笑，一起学滑板，一起疯跑。

两家一起约着去景区玩，他拉着我爬山，爬到半山腰买一个煎饼吃，他用手机放歌，坐在石头上，不说话。

不说话，就很美好。

不记得一起过了彼此的几个生日，只记得六年级那个晚上，朋友问那时候小小的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她说，有哇。

说完嘿嘿嘿傻笑。

3
谁都没有把最稚嫩的喜欢说出口，却习惯了八卦对方与别人的事情。装作不经意地取笑。其实多想探知你的心意。

当时甚至为了他和小伙伴们，撺掇正要买房的父母买了和他们一个小区的房子。

他是她六岁到十二岁唯一的异性玩伴，陪伴她走过了整个童年。那个时候的他，和她一般高，瘦瘦小小。圆圆的头，和普通话。
4
后来呢 后来啊。
初中仍然去了一所中学一个班级，四个人的家长轮流拼车接送。每天下晚自习一起站着等车，温柔的灯和温柔的话，温柔的岁月。
后来他说，那时候 总是想着从哪边上车 可以和你坐在一起。
开始的时候一起吃饭，后来彼此有了同性朋友，不再同行约饭。
那一年，出去玩，他带着我，经过一大片油菜花田，他手机里放的歌词是 把这首歌唱给心爱的女孩。 那片花儿那么好看，那天阳光那么好。

想来那个时候虽然小，但她仍能很坚定地说，我很爱他。
甚至用了最干净最纯粹的勇气。
在网上绕了百转千回想问他喜欢谁，想听见那个回答，却从没得到答案。甚至问他 你是不是喜欢XXX呀，他否认，没有下文。
这样可笑的事被她做了很多次，当时却不自知。
5
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四个人一起转了学。她本来没有告诉他，他妈妈跟他说完后，他也转了过去。
不再同一个班，也没了言语。
只剩下，她故意绕路到他班门口瞥过的一眼，千方百计算好能偶遇的上学时间，相遇时对视的眼神和沉默。
只剩下QQ上的 窗口抖动 你在干嘛 没干嘛 哦。

人总是不知足，明明知道他的心意也在，明明知道是一场彼此皆知的暗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期待一个回答，期待一个身份。
初二的冬天，她跟他说，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再见。
那天小城里下起了很大的姗姗来迟的雪。她就这样和我的竹马说了再见。一别很多年。
6
他送的水晶球里 有with love 却被弟弟打碎后她才看见。
他在秋天捡了一片银杏叶，刻上love送给她。
却始终不曾说出口。
7
再后来，她遇到了另一个男孩。起初漫不经心地同意，却没想到彼此携手了五年。
日后谈起，
他说，已经放弃了你们会分手的想法。
说，你大爷的，你怎么能和一个男的谈那么长时间。
说，你知道我多难过吗。
说，你们分手那天，差点想找人去揍他。
这五年里，他经历了家庭的变故，恰好是她离开的时候。他越来越高，成了一米九的帅小伙。他走出黑暗，有了很多很多朋友。也不再闷骚，撩了很多妹子。
可是，很遗憾这五年，既不能以爱人的身份陪伴他走过最难熬的时候，也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嬉笑怒骂。
一直不敢想象，那一年他有多难过。高二的时候，他爷爷来找她外公聊天，聊到那时候他们家的事，以旁观者的姿态听完，心里沉重。
他也一直不知道，后来的很久，她经历了很多后，也成了一个阴暗 寡淡的人。
也会庆幸 没有在那个时候在一起，否则，彼此都是最坏的那个自己。
就这样，十多年的日子，缓缓而过，好坏相抵，最后他们还是成了，住在一个院子里，几乎不会遇到，遇到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很奇怪，四四方方的小城和院子里，相遇甚少。

8

而现在，我还是孑然一人。
五年里，有很多次我想跟你做回朋友。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夏天的重逢，那是五年以后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过你，听你说话。恍惚间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站在身边的我只能到他肩膀。

那个时候我想，有些故事可能要开始了吧。可我也没想到，故事结束得又这么仓促。

假期在日本的夜里，你说，你丫真套路。每次想放下的时候，你总来撩一下。
我说，我没套路你啊。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聊了很多彼此不知道的事，进了空间又删去，于是访客记录上只显示加一却不显示是谁，你说，我知道是你。
我说，你他妈可真反套路。
9
他高三的时候立志考成都的大学，一个星期以后就听到我被保送成都的消息。
他说，那个时候觉得，一切都是命了。

他说，我曾经很讨厌你，我跟别人说，你真套路。
他说，可别人说，她只对你套路。
他说，这么多年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无比坚信，最后和我结婚的人就是你。

他给我唱了一首十年。
说，我爱你。
10
十多年岁月过去，我们的人生都有了变化，我们都曾经历大起大落，我们曾形影不离，也曾熟视无睹 断了联系。
我们的革命友谊不纯洁，我们别别扭扭地牵绊了很多年。

你高考发挥失常去了东北。你找我说，对不起，现在还没有能力。你说，在当地找个男朋友照顾你。你说，这都是命。
于是，你往北，我往南，我们终究又越走越远。 章右，我情愿相信命运使然，也接受距离带来的分别。我的头发长长了一截，每天去跑步，按时吃饭，很少为你流泪，经常想起你。 只希望你，万事胜意。
11来到这儿，我时常想，这究竟是不是上帝的欲擒故纵。我也时常想，有些话再也来不及告诉你。就像当年，我绕好多圈只为了路过你，是不是最后，也只是路过你的全世界。就算是这样，就算无处告别，还是让我轻轻说一句，再见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