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金银花!”
清晨上班,小区的路上,一声惊喜的叫声引得我扭回头看,一个提溜着裙裾的姑娘拽着她身边另一位姑娘,欣喜地指着草丛,金色阳光下,草丛里一朵朵小小的纤细的金银花带着水珠盛开着,藤蔓曲曲绕绕,淡雅的清香弥漫开来。
唔,夏天来了。
两个姑娘兴奋地讨论了片刻,挽手走开了,马尾和裙摆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摆动,衬得这个早晨更加灵动和多情。
夏天哦,我春装还没穿够,赘肉还没消灭完,你怎么这就来了呢?
按二十四节气算,太阳到达黄经45度时,为立夏,在合肥这样的中部城市,每年还没到立夏时分,夏天就探了头。绿树阴浓夏日长,是初夏,风定池莲自在香,是初夏,石榴开遍透帘明,是初夏……清明一过,爱美的姑娘们就穿了裙子,商场的冷气也随之启用,到了五一,就基本上就已经正儿八经地当夏天开始过了。
谁说春花是一年四季最烂漫的?夏天的花儿们可不甘寂寞:栀子花娇艳欲滴,每天清早,跟骄傲的女神似的,就是要胜过过那悄悄开放的金银花一筹;蔷薇花也静静的,仿佛待字闺中的大姑娘,想探头呢,你瞧那香根本不比玫瑰淡,却又带着小刺儿保持矜持;那满地粉粉的是合欢,像一把把柔柔的小刷子,更是刷得你骚动的小心脏按捺不住要出去走走;哦,怎么能忘了它——石榴花,初夏的石榴花那叫一个艳丽,比玫瑰比牡丹更加妖娆,偏一点橙色,又跳跃着鲜红,比大红色更夺人眼球,一个个如小喇叭,在渐热的天气里裂开嘴笑。
校园的初夏是最美的,女生多半是裙子和短裤,刚洗过的头发还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在傍晚时分嘻嘻哈哈地逛水果摊儿,有的拿着雪糕穿着人字拖随意得很,有的不惧炎热抹着一丝不苟的妆容依偎在男朋友肩头,腼腆地笑;男生从球场大汗淋漓地跑回来,到食堂就是满满的一盆饭,或者夹着书本匆匆去教室占座,也有给女朋友打开水的,一手提四五个水瓶,爱情的力量都在那跳动的一对肱二头肌里了。五六月的空气潮湿而闷热,夜晚的风特别让人舒服,凉凉的,掺杂着校园周边水果摊儿的芒果味、菠萝味、香瓜味,校园里的花香味……读大学的年纪就好似人生的初夏一般,娇嫩、芬芳、激情。象牙塔里每天周而复始的生活弥足珍贵,甚或无所事事在宿舍瞎聊天的时光都成为进入职场以后十分珍贵的回忆。
小时候的初夏比现在有意思,白天长了,玩的时间变多了,捉蜻蜓,放风筝,抓小蝌蚪,都成了放学后最爱干的事。有时候偷偷地在烈日当头的中午吃个牛奶味儿的冰棍,就更乐不可支了,妈妈不让太早吃冰棍,说是天还不够热,要等最热的时候才可以吃,不然会生病,可对小孩儿来说,舔着冰棍,才真的是夏天来了呢。
初夏的瓜果最好。此时的西瓜刚上市,价格贵也不那么成熟,应季的像桃子、李子、杏子、甜瓜都很可口。“春吃芽,夏吃瓜,秋吃果,冬吃根”,想必这顺应天时的吃法该是非常利于人体健康的,所以我们老家有“端午吃杏,一年无病”的说法,每每端午,妈妈会买些杏回来,而那时候的杏也是最好吃的,个头大,果肉甜糯。除了水果,苦瓜、丝瓜、黄瓜也都是这个季节的好食材,清热下火,祛湿利尿,不得不说,大自然真神奇,人在每个季节里的各种不适和小毛病,都能从自然界里寻找到解决。现代人求医问药,却独独忘了顺应自然规律,有时候安静下来,慢下来,听听自己身体的声音,主动调节,比吃多少药都管用。
如今的每个夏天,日日在办公室里工作,沁凉的冷气让夏天的燥热离我们很远,没有了太多的时间去品尝初夏或清新或自然的景色,多了诸如颈椎病、静脉曲张、干眼症这一类的“现代病”。
五月初夏,岁月静静流淌。又是一个初夏的夜晚,走在宁静的晚风里,风一吹,散了满园的花瓣,零零落落,像一个个音符,汇成一首清幽淡雅的曲子,唤醒心灵深处正在沉睡的另一个自己。嗅着“满架蔷薇一院香”,赏着“素雅芬芳惹人怜”的栀子花,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那掺杂在花香中的初夏气息,轻柔而又不失刚硬,像薄荷一样令人浑身舒爽。我又想起汪曾祺先生的句子:“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初夏不像盛夏,她清新而柔和,像一个初长成的少女,举手投足都是馨香,不似春姑娘那般矫情闷骚,更没有盛夏那个悍妇的狂躁,通红着一张脸,将爆烈的阳光炙烤到每一个地方,让大地火烧火燎。初夏里人是畅快舒适的,仿佛身体在注入新鲜的血液,令人充满精神,人生能有几个花香满园的初夏?岁月悠悠,世事无常,生命不断地流逝,季节的变换却总是能让我们寻得美好的风景与瞬间,让平凡的四季变得细腻、充实而又完整。
清晨被窗外嬉闹的雀儿啼醒,我恼怒地怪着它们又扰了我的美梦,拉窗看到它们雀跃如精灵般的身姿,却又忍不住甜甜地笑了。
初夏,美丽的初夏,她饱含浓情,缓缓倾吐着宁静与芬芳,让走过的岁月有迹可循,无论何时回首,都能带你回到最初,嗅得到心灵最本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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