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警官先生!”
一大清早,我说了这么一句。
这位警官姓黄,五十多岁两百多斤,秃顶,肥头大耳,脑门上的眼睛又圆又黄;他穿着一件破旧的黄色制服,走路一颠一簸的,那是十年前他抓小偷崴了脚,到现在都没好。
作为城心区片警,他管着修道院那一片。
我当然知道他的来意:是想求我出庭作证。据说当年他追小偷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在现场——或者这么说罢,他追的就是我。
事实上,那天是我送他去的医院,又正骨又打石膏的,疼得他嗷嗷叫,比叫床都惨烈。
后来由于我忘了把偷的东西放哪了,无赃可查,检察院就撤销了诉讼,高德政府还给了我一笔见义勇为的奖金。
可警察的伤迟迟不好。我用吃小龙虾剩下的一部分奖金带着他去看了精神科医生,大夫解释说,这是心病导致的旧伤复发。
“他恨你!”大夫悄悄对我说。
我很开心地问这是为什么啊。大夫说,如果黄警官那次没受伤的话,当月就晋升所长了。我说我草这屎盆子不能扣我脑袋上啊。
医生摇摇头说,扣上一辈子都摘不掉。“况且,”大夫偷着说,“他老婆也把他甩了。”我纯洁地问这又是为什么呢。
医生说黄警官老婆是个志向坚定的人,发誓要做所长夫人,所长是谁她就跟谁。
也正是由于诸如此类的金玉良缘,这么多年我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出庭作证,我拍着胸脯说―――我真地想不起我偷那东西放哪了。
但这次的事比较麻烦,他已经没法再继续享受公费医疗了,除非能再次更确切地证明当时确实因公致伤——―医院和警局都怀疑他涉嫌欺诈,以工伤为借口骗取医药费混退休。
老警察为此气得满面红光,这不太阳刚冒出头儿他又飞来了。
于是我说,“啊哈,警官先生!你不觉得让我这位刚晋升的航空师中士去给你做这个证,有点难为情么?”
“啊呸!”黄警官一跳三丈,大骂道:
“如果不是当年我崴了脚,你应该叫我所长大人,而不是警官先生!如果不是当年你小子耍花招蒙混过关,你早他妈进监狱了!你能有今天?还能当上什么航空师中士?狗屁!”
见他如此和颜悦色,我微笑着用手一指,“您的小鸡鸡露出来了。”
“我有很多小鸡鸡,你指哪个?”老警察一脸懵相。
我一扬下巴颏,“就裤子口袋边上那个。”
于是他骂骂咧咧地把一只花生米大小的鸡塞进了裤兜里―――那是他的吉祥物,玉的,用一根细细的红绳拴着,八成是他本命年。
“要不这样吧!”见他不肯罢休,我说:
“你在前边跑我在后边追,如果你被我追到,我就给你出庭做这个证,也报了我当年一箭之仇,你看如何?”
“中!”
老警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使劲点点头说。
“我让你先跑!”我大度地一拱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黄警官就像一个发了情的面口袋,一路歪斜冲了出去。
望着他渐行渐远且婀娜多姿的背影,我感慨万千:看来当年他不仅仅崴了脚,还扭了脖子、伤了脑袋。
于是我一转身回家了―――喔,上帝保佑:我终于想起当年偷的那件东西藏哪了。
(卡尔•马文,写于高德航空学院)
编者按:
本文节选自《马文文集:有病呻吟》。
马文中士很少提及他在航空学院受训及之前的事,此文乃其中之一,可谓凤毛麟角。
当然我们也得来不易,各位且读且珍惜。
由于缺乏上下文,卡尔先生到底偷了什么不得而知。此外我们对黄警官也充满情,只是想对他说:任谁的人生,都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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