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小屋边有一株高耸入云的杉树,小时候夏天下午四五点母亲总是弄回一大堆的黄豆角,拿一个红色的小篮筐,让我坐在板凳上开始剥黄豆。小伙伴们趁着一天最凉爽的时候自由自在的奔跑嬉闹,我却坐在树下剥黄豆,那是我童年时代最深恶痛绝的活!
印象中,后来存在的那一株杉树并不是一开始的大杉树,当时有两株,一株已经高耸入云,一株却瘦瘦矮矮。母亲说这两株杉树都是曾祖父在父亲结婚的时候种在屋边的。
对于曾祖父的印象已经渐渐地模糊了,我这个人非常不善于记忆人的长相,对于一些事情却能够一直的记清楚细节。曾祖父一直和小爷爷住在一起,他总是去山上砍一些竹枝,回来自己开始制作扫帚,方圆几里的邻里乡亲几乎家里都有一把曾祖父做的扫帚。曾祖父总是坐在屋前的板凳上,将竹枝一根根地整理整齐,然后用绳子结成一把把,再用绳子来回的捆绑在竹竿上,那些竹竿也是曾祖父自己一只只去竹林里面挑选打磨的。父母有事的时候没有时间管我,就把我丢给曾祖父,曾祖父做扫帚,我就在旁边玩着竹枝,偶尔帮曾祖父拿点东西,偶尔曾祖父给我说两个故事,很奇怪,每次这种时候我就不会感觉到无聊,一整天也就这么过了。
去年和母亲去市场买菜,遇到卖糖的小摊,看到那些糖的时候就想到了曾祖父。印象里曾祖父每次卖完扫帚就会买糖回来给我,那种糖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一度以为已经没有了,却不想偶然遇见。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给我买了一大包。糖长约一指,粗细也似手指,外面裹着一层白芝麻,嚼起来有点费劲,有点粘牙,却丝丝甜入了心里,曾祖父总是叫它“棍棍糖”。小玩伴总是很羡慕我总能够吃着“棍棍糖”,我也可高兴了,父亲却总是跟曾祖父说不要给我吃太多糖,容易蛀牙,曾祖父这时就会瞪父亲:“小娃娃吃点糖要什么紧。”
曾祖父有四儿一女,我却是曾祖父第一个重孙,所以大家总说曾祖父对于我过于溺爱,当时的自己太过于年少,记忆当中确实只有曾祖父对我的好,别人孝敬他的东西总是留着给我,父亲说有一次晚上去曾祖父那接我,看见我满脸潮红,才知道曾祖父给我喝了满满一大碗的参汤,那是姑奶奶孝敬他的,他舍不得自己吃,就炖给我喝了。那天父亲说自己很庆幸去的比较早,要是晚一点,我非得喝出好歹来。
也是因为和曾祖父的关系着实比较亲近,所以曾祖父的去世,大人们总说我是预先知道的了,奶奶说我有一天告诉过她,会有一天晚上大家都跪在曾祖父的房间。后来奶奶真的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那天傍晚曾祖父去世之后,房间里儿子孙子跪了慢慢一地。对于这个我没有什么记忆,但是我脑海中还有曾祖父葬礼的场景。
在曾祖父的灵堂前,我跪着烧了整整一天的纸,那时的自己对于死亡根本就没有概念,只知道父亲让我烧黄纸我就烧黄纸,几个爷爷奶奶坐在灵堂边,大家都戴着长长的白色孝布,喇叭声音乐声总是在有人祭拜的时候响起。出殡的那天邻里乡亲都来了,从山上到山脚,狭长的小路上跪满了人,总有哭泣声传到耳边,那是我记忆中见过的最宏大的一场葬礼。
也是曾祖父去世那一年,大的那株杉树被父亲砍掉了,瘦瘦弱弱的小杉树突然开始蹿高,后来也有了高耸入云之势。却在去年,父亲回老家造新房子,那株杉树也被砍了。每次回老家,总会去房屋的周边转一转,想找到那株杉树以前生长的地方,却总是得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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