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三年八月,曾国藩带着受伤的自尊心到达衡阳,开始赤手空拳创立湘军。湘军的出现,是曾国藩人生的一件大事,也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件大事,因为它不光改变了曾国藩个人命运的走向,也改变了整个国家的走向。
曾国藩在出山之初,就暗暗计划,要以练团练为伪装,创建一支属于自己是军队,凭着这支军队挽救朝廷再造国家。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是整个大清王朝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军队是国家是根本,因此清代满族皇帝在军权上面,历来对汉人防范甚严。不光不能让汉人创立军队,也不能让汉人掌握决定国家命运的重大军事指挥权。
而曾国藩为什么要冒着毁家灭族是危险来干这样一件事呢?
首先因为太平军不是普通的敌人,它不仅是清王朝的敌人,也是整个传统文化的敌人,历代农民起义从来没有有计划地消灭中国文化,但是为了统一思想,洪秀全却宣称中国传统文化均为“妖”书,要焚毁所有中国经典,打扫中国所有传统信仰。太平军所到之处,必焚毁孔庙、毁掉神像,拆改庵院,遇到名寺古刹、书院、古迹、文物,或者焚毁一空,或改为兵营、仓库、屠场,除了建筑之外,书籍毁坏也很严重,读书人要斩首、收书的人要斩首,买书卖书的人一同都斩首。
自秦始皇焚书坑儒后,没有比洪秀全更厉害的文化毁灭者。
曾国藩是理学家,在他眼中,儒学是天地间唯一的真理,因此,在曾国藩看来,如果太平天国起义成功了,中国将陷入巨大的蒙昧,这是他决定挺身抵抗的根本原因。
中国几千年来的文化积累,面临全部毁灭是危险,这不只是大清王朝的危机,更是整个中国文化的危机,孔子孟子知道了,也会在地下痛哭失声。
不光是为皇帝效劳,也是为了维护孔圣人的遗产,不光是为杀掉的百姓报仇,也是为毁掉神像的神灵雪耻。所以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避任何风险。
他认为,国家正规军腐败习气已经深入膏盲,无药可救。因此,要挽救这个国家,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赤地立新,抛开正规军,从头开始,自己动手训练出一支崭新的湘军。
一个汉人要跳出国家体制,自创一支军队来取代国家军队,这是大清二百年来没有过的,绝对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实在是挑动着清代统治者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曾国藩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风险,他为人看起来保守,但是在根本问题上,却有着他人没有的巨大勇气,为了挽救朝廷,更是为了挽救他所珍视的文化传统,他决定放手一搏。
然而,创建军队岂是容易的事情,军事是高度专业化的,进士出身的曾国藩没有当过一天兵,对于行军布阵、带兵训练没有一点实际经验。刚到衡阳,面临着五项困难,最大的困难“无制度保障”,湘军从出生那天起,在旧体制内就没有安身之处,最突出的表现就是没有军饷来源。“不食于官”,不必国家拨给经费,而是像团联那样,钱粮自己筹措。对于一支建设中的军队来说,钱太重要了,钱就是空气,钱就是生命,就是润滑剂,没有钱哪一步都推不动。
可以说,如果没有长沙之辱的刺激,曾国藩不可能克服这五难,开创湘军。长沙之辱如同一根针扎在心里,让他时刻难以自安,终于苦苦支撑,惨淡经营,斩关躲隘,排除万难。
国家不提供经费,只能自己去劝大户捐款,派人四处劝捐筹饷。可是“劝捐之难,难于登天,费尽心力,迄无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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