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凰族的大堂这会儿已是宾客满满,烛火辉煌,醇酒香果,玉台凝露,仙侍往来纷纷,应接不暇。只是,主人还未到,场面还算是松裕。眼见这夜宴时辰将至,一众今日来观凤凰神女祭天礼的神仙们纷纷三五结伴而来,衣香鬓影间,好不热闹。而众人交首言谈间的话题不是今日神女祭舞,就是闹了笑话,折了赤凰族颜面的赤如娇。
“真是的,也不看看是谁就惹,还真当自己是那么回事儿啊。”赤凰族一神女撇了眼早就端坐在席间的赤如娇,眼色不屑至极。
“就是,平常在赤凰族撒泼便算了,到了人家紫凰族这边竟还这德行,也不怕被人笑话!”另一神女挑眉,举起酒杯浅酌,看都不看她一眼。
“就是,诶,你不知道吧……”一女子凑近二人,眼睛微眯起,悄声道:“方才,我听我姨娘说,她呀,思慕第一战神已久了,千年前,死命央求她父君,非要拜战神为师,却遭了拒。这次碰到了那位主儿,还不寻她晦气去?”
“啊,没想到还有这茬,这脸皮也真够厚的!”
“可不,战神向来不收徒弟的,况且,未来那位主儿长大了也是要嫁给他,接替他做第二位战神的。所以,疼着护着都来不及,哪还肯收她。你们看今晨战神瞧她那气势,恨不得把她皮被剥了似的。”
“就是,她这祸可是惹大了,连赤凰族君后都特意赶来赔不是了,还真是丢死人了!”一神女说着,撇了眼赤如娇坐的位置。
赤如娇端坐在白玉砌成的食桌上,脸色可谓难看至极,桌下的锦帕几乎被她绞烂。
“你们给我闭嘴!”赤如娇终于听不下去,拍了桌子就站起来。指着那三两个议论她的神女道:“我的事还轮你们管!你们算哪根葱?她月初若不就磕破了点皮儿那嘛,至于这样吗她!”
“她偏就是至于了,有本事,你也是天命神女啊!”一神女立刻也大声嚷道
见争吵声越来越大,终于坐于一旁的几位神女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前劝架,场面便越发吵闹混乱起来。
“统统给我闭上嘴,这成何体统!”
一道厉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道掌风,硬生生把几人纠缠的身体振开。仙侍们忙上前分开几人。
“都给我坐下!谁要给我再口出妄言,我立马让他滚回赤凰族受刑!”只见一男子抬脚迈入大殿,滚金黑袍,眉眼俊朗,华贵雍容。他走进众人,瞧了几眼挑头儿者,虽言语低沉,却字字清晰:“都给我回坐好,否则赤凰族覆灭就是顷刻间!”
这时,殿外传来仙侍的通报声:“君澜上神到!”
众人听了立刻散开,纷纷回席端坐好,不再多说话。
北君澜缓缓移步至殿内,雪衣素袍,眸光微敛,瞧不出喜怒。穿过众人,席间,见到刚刚那黑袍男子,才微有缓意。
“赤凰族赤如璧见过君澜上神!”那黑袍男子赶紧站了起来,给北君澜行了一礼
所有人都看见,向来不怎么喜欢这些虚礼的战神北君澜负手而立,硬是受了赤凰太子之礼。
众人正不解时,殿外又是一声通报:“天命神女殿下到!”
“长老到!”
众人听了,不由自主往殿外看去。只一眼便愣住,天命神女月初若率着紫凰族的长老等缓缓走入殿内,一室千娇百媚的女眷们顷刻间便失去了光华。
月初若缓缓踱步而至,一抹紫色火凤拖地长裙,银线钩编,月华为线,内罩金莲苏穗裹裙。紫芝眉宇,清眸流盼一颦一笑间,美不胜收。
真是翩若轻云出岫!
赤如璧被这样的美深深震撼了。
“君澜上神来了。”月初若淡淡笑了笑,走至他身侧时,却看见他身旁之人:“这位是?”
“若若,这便是赤凰族的太子殿下。”君澜亦淡淡的回笑道。
赤如璧一怔,听君澜上神提及自己,忙回过神,压下心间的躁动,彬彬有礼的道:“赤如璧参见七公主殿下。”
“是赤凰族的太子殿下啊,初若失礼了。”说着,也是盈盈一拜。
“七公主言重了,不敢当,不敢当。”赤如璧忙回礼道。
“各位入席吧。”北君澜撇了眼一直沉默的赤如娇,带着月初若去了上座。众人见状,也纷纷散开,回了席。
可刚坐下不久,不待她喘口气,门口又是一阵骚乱,月初若微恼,北君澜看到月初若微皱的眉头,酌了口酒,一抹狠厉掠过视线。
“是赤凰族的君后来了。”北君澜淡淡道,却不打算起身。
月初若看了眼北君澜,不解的道:“依照辈分,她算是长辈,不需见礼吗?”
“你又没做错什么,若说礼,是赤凰族欠着紫凰一族,你就在这候着便是。”北君澜望着月初若,嘴角微勾:“若若,有时候,心慈手软并不能解决问题。”
一字一句,虽声音如遇春风,却听得人心里发凉。
北君澜话音刚落,便见赤凰君后由人搀着进了殿,看了眼上座的月初若和北君澜,神色有些沉,刚想开口,便听见月初若宣布开宴,一时尴尬,只得随着众人落了席。
不久,仙侍们纷纷上殿将各色菜肴一道道布上,仙乐奏起,席间气氛才算有些缓和,众人纷纷向月初若与北君澜敬酒,几杯酒下肚,众人不免有些百态横生,官腔论调来往间倒也和睦。只是众人纳闷,这赤如娇母女还真是沉得住气,硬是闭着嘴吃食,也不见慌乱。
月初若微哼,将一切看在眼里。要比谁沉得住气,他们母女还真是找对人了!
北君澜刚饮了一杯酒,便放下酒蛊,对月初若道:“若若,等宴席一结束,我就离开了。”北君澜声音微微有丝沙哑,让月初若心间莫名一紧。
“上神是回九重天吗?”月初若淡淡的问。
“不,去边境,魔族霍乱之事还需善后,此番是你祭祀大典,所以才来看看你。”
“这样啊,看来,是我耽误了上神正事……”
“若若……”
“嗯?”月初若仰起小脸,笑着望着北君澜,心下却有些雀跃,他要走了,这一仗真要打起来,少说得千百年吧,那么,她和他的婚事,是不是可以往后推了?她就不信,这千百年来,她就寻不到一个她真心喜欢,也真心喜欢她的好男儿!虽然,她早知道,她出生就是为了嫁给北君澜,可是,她却委实不愿意就这样接受这份命运!她想,即便是宿命,也要搏上一搏!祭祀时,女娲娘娘那份无法言说爱,她感同身受,为了天下,她不得不顺从天意,选择了伏羲大帝,而她,和女娲同样的命运,但她却不愿意步女娲娘娘的后尘,她可以为天下苍生壮丽死去,可是,她希望,在这之前,她能真正的去爱一个人,体会一场真正的爱情。如此,她才死而无憾!
“若若,我一直对你有愧疚,当初,你出生时我便应承了你六哥,收你为徒,却一直不曾好好教授你课业,总是行色匆匆,你可怨我?”虽然,北君澜声音平淡,细听之下,却能辨出他语气里的怜惜。
月初若摇摇头,道:“上神当以大业为重,初若能理解,何况,上神每次吩咐下的课业初若都有好好学,所以,即便上神不外,结果也是一样的。”月初若言语间十分乖巧,丝毫听不出任何埋怨,甚至,还有一丝欣喜
“嗯,若若一直很聪颖,”北君澜有些无语,怜爱的抚了抚月初若的头,又道:“我已将此番带来的课业及古籍交至二长老,若若,你将来要同我一样为战神,所以,布兵打仗之事要多加练习,二长老极精通行兵布阵,你务必要在升天授神职前,将他的学识悟尽。”
“是,若若定会好好学习的。”
“嗯。”
话落,今晚的好戏便开始了。
只见赤凰君后与赤如娇似有些坐不住了。君后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拉着赤娇行至席间,众人一愣,这对母女是要干什么?
“公主殿下……”君后开口道:“小女今晨言语冒犯了公主,让公主受了点伤,此番消息穿到赤凰族,我与君上气急,便匆匆赶来了,现今领着罪女来给公主赔个不是,还请公主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能够维持我赤凰和紫凰一族的和睦。”君后言之恳恳,大之于理,小之于情。但就是让月初若听着不舒服,故一直不回话。
君后看月初若无甚反应,心下紧张,暗地里扯了自家女儿赤如娇衣摆,让她赶紧开口赔礼道歉。
赤如娇见状,瞄了眼北君澜,见他根本就没往她这里看,心下一气,也不开口。
“你倒是说话啊!”君后朝着她低语道。
说什么?说她败给个粗野丫头?说她边上坐着的北君澜看都不看她一眼,眼里只有那野丫头!
“你给我说话!”君后耐不住了,大声喝了一句。这场景已尴尬至极,顿时,仙乐停了,舞姬也散了。众人都在指指点点她们,她可丢不起这人!
可赤如娇眼里只有北君澜,就这么看这北君澜,脑子里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就是一眼也不往她这里瞧!他不知道她心慕他吗?他竟还这样!
这时,月初若懒懒的声线响起:“我看赤仙主还是别说了。”说着,微微坐起身,执了杯酒轻饮了一口:“这道歉的话呀,要诚心,这又在女娲娘娘神殿前,否则,可要遭报应的。”言语间似有不屑。
“是呀,仙主您可得思虑好了说。”梦盈盈在旁不咸不淡不的补充了一句。
“你还不给我说!”君后面子挂不住了,赶紧道:“公主,想来,小女是被吓着了,我如今替她给您赔不是了。”
“君后娘娘”月初若起身,言笑晏晏的道:“初若一直以来,都十分佩服甚至体谅为人娘亲的苦衷,并且,初若没有娘亲。”说着,俯身又执了杯酒,仰头饮尽。
北君澜心下一痛,握酒杯手紧了紧
“但是……”月初若话锋一转。眼神转的已然犀利:“做娘亲,纵有娘亲的苦衷。可是,影响了紫凰和赤凰两族和睦这罪,赤仙主可背不起,你赤凰族也背不起!”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别生气!”其他的赤凰一族众人听了月初若的话也着急起来
月初若挥了挥袖,众人赶紧闭了嘴。
“看来,我紫凰一族是听不到赤仙主的道歉了,既然如此,初若也不勉强,这之后,赤凰族如何处置这赤仙主,我紫凰族也不过问。但是今后,要是让本公主知道,赤凰族再有对我紫凰族不敬,就等于对本天命神女不敬,我紫凰族的兵,定会迎至您赤凰族的大门前!”一字字如针刺剜入人心,直教人胆颤心惊,狠厉却又留情。
月初若这话便,也是让众人和赤凰族记下,今后,有谁对紫凰族再不敬,这赤凰族怕是要彻底亡了!
几位长老心下也是一颤,私下交流了一下眼神。他们着实想不到,这平常最是没有架子,嘻嘻哈哈惯了的七公主竟会有如此犀利一面。
只有北君澜神色淡定,嘴角微微扬起,举杯饮酒,巧妙掩住神色。
妙语连珠,字字锋利却处处留情,顾忌大局,不吝于私怨。
若若,积淀已久的你,终于决定展现你的锋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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