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趁东风放纸鸢

忙趁东风放纸鸢

我以为再遇到程俞舟心中不再起波澜，可遇上时，才发现是我这几年伪装的太好，连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忘了他。

大概是出门的时候应了老妈那句话，今天不宜出门，脑门青黑应有灾。我不信邪，冒着大雨提着老妈自制的香菇鸡肉汤急忙赶回西巷的家。家里没有人，今晚无缺会饿肚子，若是它饿了，我的家也没了。

哦，无缺是我养的一条二哈，自带拆家本领的狗子。

下了出租车，把保温盒包在怀里，撑着伞疾步往西巷路口的超市跑去。雨太大了，先去超市躲躲雨，随便买些东西补上一下冰箱的储备粮。

我刚把伞立在放伞处，一个黑影就朝我撞过来，我一个没站稳，和那个醉醺醺的满脸胡茬地男人一起倒在地上。满地都是雨水，我鼻子被撞的生疼，保温盒咕噜咕噜滚到大雨中。

正要发怒推开身上的人，一抬头就看见程俞舟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然后皱着的眉舒展开来，还微微笑起来，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不省人事地倒在一边。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掀开，身上的衣服弄脏了，我狼狈的爬起来，恶狠狠踢了一脚，转身伞也不拿就冲进雨里捡起我的保温盒气离开。走了几步又不忍心，倒回去看着躺地上比我还狼狈的人，突然就心疼起来。我找来超市小哥帮忙，将人半背半拖地带回家里已是半个小时后。

将人仍在沙发上，我立马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出来。程俞舟依然烂醉如泥，我闻不得臭气熏天的酒味，又连拖带拽的把他拖进浴室。叫了几声程俞舟，他半醒着睁开眼，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四处打量，最终眼神才落到我脸上。然后程俞舟裂开满口白牙，一把抱住我说，“鸢鸢，我抓住你了。”

2

我怔住，听见程俞舟叫我阿鸢时，我用铁甲护起来的心脏再一次疼得厉害。我挣开他，将花洒开到最大，将他淋得更加狼狈不堪。在客厅等了半个小时，我一眨不眨盯着浴室的门。想到程俞舟，左边心脏位置还突突的疼，苦笑一下，在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时，收起了所有心情。

“那个，鸢鸢，能给我一件浴袍嘛？衣服都湿了。”程俞舟伸出一个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撒娇讨好。我起身去卧室，在衣柜里找出一条新的浴巾，可在关门的时候，眼角扫到去年买的一条蓝色哆啦A梦的睡裙，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想着他会是什么表情？我把浴巾塞回衣橱，把睡裙递给了程俞舟，果然程俞舟看到睡裙那一刻嘴角抽搐。

如果看得见，他脑门上定是滑下了几条黑线：“鸢鸢，你要不在找找？”

我倚在浴室门边上憋着笑，一本正经说“爱穿不穿，反正现在只有这个。”程俞舟在浴室里拿着蓝色哆啦A梦的睡裙，默默摇头叹息，认命地套上。果然，一推开门，就被我笑得前俯后仰，笑瘫在沙发上。

洗完澡，程俞舟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他扯扯裙边，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一言不发。我止住笑，把连同难过的泪和笑一并擦掉，回复我满身盔甲的模样。

“程俞舟，虽然说见面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好久不见啊！”我说。

程俞舟酒醒了，恢复他以前寡言少语的样子，不再像刚才那样可爱。他的手握住又松开，等了半天，才听到他说，“抱歉，我没想到会遇到你。”

“呵！那还真是碍了你的眼了。”

我不再作声，想起还没给无缺吃的，抓上一把狗粮往阳台去。程俞舟眼睛看着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处向老僧入定。我摸摸无缺的头，大概是大雨让人或物感觉都不太好，无缺蹭蹭我的手，一心一意吃它的狗粮。

或许不是因为天气，只是它饿了。

“鸢鸢……我……”程俞舟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我听见声音站起来，就撞在他身上。程俞舟一副欲言又止，我摆摆手，“不想说就不说，没人逼你。我也不想知道，以后反正见到也是陌生人，没必要。”

路过程俞舟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还有一路追随我的期待的眼神。我没有停下，走近卧室门，想到自己今晚将人带回家里，什么都不说清楚不太好，背着他，忍着眼泪一字一句说：“程俞舟，我不喜欢你了。你不要多想，我不会再缠着你，让你讨厌了。你的衣服我放洗衣机了，明天早上就可以穿，走的时候不要叫我。”

说完之后，咬着牙忍下心中酸涩，回他一个明媚皓齿，一如初见时的笑，然后走进卧室，一道门隔绝两个人，从此我们是两个世界。

有些时候久别重逢比再也不见更好，至少还有念想。在没有程俞舟的日子，我可以欺骗自己那是一场梦，他是梦中人，还可以幻想。

可是真正再见面，他的一言一行无不在提醒我，程俞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告诉过我，许鸢，我不喜欢你，别烦我！

程俞舟定在原地，听见许鸢说完那句我不喜欢你了那刻胸腔像钻进刀子，痛得五脏六腑都疼。心脏像被人掏走，连跳动都费力气。他好想冲上去抱住她，可是程俞舟什么也没有做，暗淡了眸子，许鸢说的对，是他说的，他们从此以后就当是陌生人。

3

我倒在床上，眼泪才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任我怎么擦拭，就是止不住。哭着哭着就笑了，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密密麻麻都是有关程俞舟的回忆。

程俞舟说起来是我的家教老师。那时父母忙着工作，没人管我，成绩也一直吊车尾。直到高三，老妈去开家长会，被老师单独留下谈话后，才后知后觉地着急关心我的学习成绩。

老爸老妈看着我接连两次模考惨不忍睹的分数后，毅然自作主张给我请了家教老师。第一个家教老师是一个大二的女生，长得很好看，个子小小的，但穿衣服很好看，总之，一看就是那种男生都喜欢的女生。

不过好看关我什么事，我又不百合好！看她讲课总是断断续续，还总是讲错，我在心里鄙视了一把。

就她这水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半吊子新手，还不备课，哪来的自信？还是她以为我真有那么差，忽悠就过去了？笑话，天下哪有混着时间不干正事就能拿钱的好事？

于是第二个周，我找了个理由辞了家教老师。没想到第二天老爸又给我招了个家教。

有着上一个花瓶老师的案例，我猜想来的应该也是个女大学生，毕竟我爸思想保守，不太可能找男家教。

不过门铃响了，老妈迎进一个瘦瘦高高，皮肤白皙的男生时，我和老妈都愣住了。

老爸从书房出来，看到他，老爸乐呵呵地走过去，将人引进来：“小鸢，这是我新给你找的家教老师，他是爸爸单位程叔叔的孩子。今年大三，在C大读法律专业。俞舟可是学霸，我可是拜托你程叔叔好久才让俞舟来给你补课的。”

程俞舟笑得很礼貌，很客气地说“许叔叔放心，我会好好辅导许鸢同学的。”然后程俞舟走到我面前，微微一笑。我退一步，和他隔开两步距离，上下打量他的同时，他依旧微微对着我笑，但我明显感觉得到，他笑不入眼底。

程俞舟一米八几的身高，头发剪短寸头，很精神。皮肤白皙，脸上架着一副平面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副亲和好相处的样子，其实对人冷漠又疏离。长得帅气的脸上黑瞳瞳的眼睛很好看，很迷人，一不小心就会让人陷进去。

学霸就是学霸。程俞舟先给我一套语数外试题摸底，我伏在桌上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做题，他在我书桌旁看书，同时打量我的屋子。

我的房间不像很多小女生那样粉嘟嘟的，而是干净清冽的白蓝简约风格。没有什么毛绒玩具，最多的是书架上，书桌旁一堆漫画杂志，各式各样的。最醒目的是靠近窗边阳台处的画板，盖着白布，地上还躺着横七竖八的画笔和颜料。

程俞舟站起来走到画板前，站了一会儿又坐回书桌旁边盯着我写作业。大概是我做的题错的太多让他不敢相信，改完题后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认真地对我说：“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水平，那抱歉，我建议你不要考大学了。”

“……”有你这样当家教的？

“不是我故意骗你，这卷子是高一的，三张试卷，你不多不少一张对一个，这底子是真差，补是补不起来了。从头开始学吧。”说完还顺带哀叹了一声。

学霸应该是没见过这样低分的试卷，也没有见过这样淡定自若还自信满满的学渣，一副班主任语气语重心长。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当然看得出来是高一的题，只是没想到真有人这么实在。

4

接下来程俞舟每个周末都来我家给我补习。真的是从头开始教。一开始我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故意装不懂，问些老师听了都想打人的蠢问题。故意和他对着干，次次把程俞舟给的试题丢在教室。

头两次总是因为我这样那样的借口，只是干讲知识，后来他也学到了，每次来带两份试卷。他就这样和我斗智斗勇的给我补了一个月的课，诚诚恳恳，兢兢业业，比学校老师都要负责。

可他是一分补课费都没要啊，图什么？难道是我的美貌？这个可以有！

和程俞舟的关系是第三次模考成绩下来那天晚上改变的。那次考试我仍然光荣考了全年级倒数第一。回家后老爸坐在客厅，脸阴沉沉地握着我的成绩单。

我一进门就被叫住，老爸把成绩单拍在茶几上，指着我科科单位数的成绩单，气得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你说我到底生了个什么蠢东西，我和你妈忙着工作赚钱，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能好好听话，好好学习，不让我们操心？”

老妈边给老爸顺气，边叨叨“孩子，未来是你的，我们再怎么打拼也帮不了你一辈子，你要学会自己长大。”

我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看着陌生的他俩，第一次把压抑着的抱怨吼了出来，“你们从来都说为了我好，每天忙着工作！工作！工作！可是你们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从来没有问问我的心情。小时候你们忙，把我给外婆带，我在外婆那里找到温暖，有了朋友。上了初中，你们又不顾我感受，把我带回来，说为了更好的教育。可是你们还是每天忙，从来没有关心我来到新的环境适不适应，有没有交到新朋友，有没有被欺负！给我再好的东西有什么用，哪怕我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你们也看不到我。自从从外婆家回来之后，你们知不知道，每年你们都不记得我生日，只有外婆记得！”

“小鸢……是……”老妈过来抱我，被我推开，眼神扫过老爸，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们之前还讨论过要个弟弟吧？！是看我没有遗传到你们优良基因失望了嘛？那还真是抱歉！”我吼完，才发现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连眼泪都没有，可能是泪腺干涸。

不理老爸老妈的呼叫，我夺门而出。不巧的是，门没有关紧，程俞舟表情严肃的立在门前，刚好撞个满怀。

“我不是故意偷听，我来刚好遇到你们吵架，门没有关，我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回去，你就出来了。”我白了一眼程俞舟，按了电梯直接上了天台。程俞舟跟在我后面，问我上天台做什么，我说：“跳楼！”

程俞舟愣了几秒，笑着对我说“哦，那好，我去楼下给你收尸，免得你脑浆四溢污了别人的眼。”说完就停住脚步，作势就要转身离开。我一脚踢在程俞舟小腿肚，“我才不跳楼，谁要死的那么难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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