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重如山
一直被老公重山笑称仙女下凡脸先着地的志英，是訨詅家大恩人，逢出门回来都必得带礼物给她，他也一样，哪怕不给闺女买，也要给志英带礼物的。按他说法，若没志英倾力帮忙，他事业发展不会这神速。从辛苦创业初始，曾是打字员出身的志英便跟着他，帮他打理公司一切。
志英的歌唱得也好，陈瑞的那首白狐尤其好听，比原唱逊色不了多少。他车上不知从何时起，也一直反复放着陈瑞的各种专辑热曲。
从小家庭环境还算优渥的志英，到底是早见过几天世面，特别是游泳网球乒乓球这几项，耍的都不错，后来他的游泳网球兵乓球，便都人家手把手教会的。
他和志英及同事去北京出差，隔几日接到他电话：“事情办的顺利，我们正逛商场—每人一套衣服作为奖励！顺便也给你买一套吧！”他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和訨詅讲，听不出好坏。
“北京大商场可没便宜的吧？你快别管我了，再说家里我衣服多着呢，完事就早点回来。”
訨詅的衣服都是三头二百至多，太贵的，现在倒不是穿不起，而是不习惯，以她小学没毕业的审美眼光，也觉不出大几千和小几百的衣服有甚大区别，在她眼里，都一样遮寒蔽体。不像志英讲究得狠，向来衣服里里外外都必得去北京大商场扫货，非名牌不肯入手的，每到换季，便专程去北京扫荡一堆回来才罢。这次出差，应是刚好公私兼顾了的了。
他回来拿出衣服一试，几乎快装下两个她，太肥了些。欣喜之余嗔怪他不问问尺码就瞎买。他马上翻脸向她横眉竖目：“我怎知你啥尺码!穿不了不会送人啊！”
訨詅不再言语，到底是他心里还有她，才想着给她买不是。他这种做大事的男人，怎会记得老婆衣服尺码这等小事儿，这挑三拣四的毛病总是得改。
这个尺寸，一百五十多斤的志英应是合适的，可是送她又舍不得，毕竟几千块的衣服，是她有生以来迄今为止最贵一套，最主要是他一番心意。出去找裁缝改改，居然穿出去还不赖。
因为用来平衡桌子的垫桌脚的一块纸片没了，他拿笤帚满屋追打刚起床还没穿衣服的光屁股闺女，闺女一边哭一边四处躲，可是到底才四岁不是他对手，直到被打得承认纸片是自己拿走为止。他说，决不能让孩子有撒谎恶习！他的小题大作和不可理喻，让当时正做饭切菜的她只恨不得拿起手中现成武器冲向他，可木讷懦弱加赌气的她，终究没发一言，居然任他打骂闺女，直到被他屈打成招。那个破纸片子—该千刀万剐的纸片子！任谁说它也成不了贵重物品，哪怕真是孩子扯掉拿去玩了，她肯定也不是有意的，并且未见记得那么清楚。
闺女后来性格内向，受任何委屈从不和家人讲，可能潜意识习惯思维，没人会给她撑腰吧！经年累月总一个人带孩子的訨詅，经常情绪失控，也把无名火生生撒在小小人儿身上，过后又后悔不迭。那时的她，应是把内心长期积攒下来的焦躁不安、压抑、莫名渴望等诸多坏情绪，不知不觉用过度教育的方式，转嫁到了可怜的闺女身上。
暑假到了，他说：“咱带孩子去北京那边玩玩吧！这几天我没事。”訨詅和孩子开心得不得了，终于一家三口有个团聚的小假期。“你找志英，她刚好在北京办事要回，让她别回了，咱们一起玩有点意思。”他边啃苹果边又说道。
“为啥你不能说啊？干嘛非得我和她说？”她不甚明白俩人说的区别。
“你说多好，我说了怕她不肯留下。”
一听自己面儿这么大，势必得把志英留下啊！终于，没敢让他失望，游说半天，志英勉为其难留下等她们了。
志英说：“重山这周休假也在家里，扔下他自己出来玩实在有点不像话哦。”
他叫上一大帮朋友，去河北白洋淀赏荷花去北京水上乐园戏水。一路上，志英很会照顾人，给这个朋友拿帽子，给那个朋友拎大衣......
他背个相机兴致盎然，一张也没顾上给自己老婆孩子拍，他和志英并肩走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拍风景，间或顺便给志英拍几张衬着荷塘里美艳动人的荷花的照片，訨詅和闺女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她鼻子默默泛酸，已经好多年，好像自打闺女出生以后，他就再也没主动给她拍过任何照片了。
正走着的志英突然止步侧身，把他身上相机轻轻摘了下来，然后低头仔细捣鼓半天，似乎系了个很结实地结，才把相机又放回他肩头。原来，相机肩带松了。俩人一系列动作配合自然默契，中间二人始终没发一言。志英惯有的温柔，在她的肢体语言中发挥的既饱满又完美。訨詅突然有点嫉妒，她咋这么有眼力见儿懂事呢？怪不得他天天在家拿志英和她比，比孝顺比温柔比贤惠比能干，没一样赶得上志英，眼见为实，她也佩服。
在水上乐园，水上项目多惊险刺激，从不涉水的她不敢带孩子玩，他和志英却不见了。找了半天，俩人身着泳衣划着小船，从远处一浪高过一浪的水里飘过来了。他和志英挤在小小皮船伐里，玩得满脸兴奋。
吃饭时候，他安排：“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志英你过来我们这桌吃。”志英很顺从地去他身边坐下。
他过来例行敬酒，朋友贵荣端着酒杯郑重道：“大哥，家里的女人最是不容易，尽量要体谅照顾些才是。”
看她眼里几欲要溢出水来的样子，坐旁边的嫂子也沉下眼睑，低声慢慢道：“你必须的承认，志英这个人是很优秀出众—咱们确实也要多学学人家才是。”
晚上，孩子玩累了早早睡去。他说：“你去陪志英睡吧！她自己一个人。”这句话，像个炮弹捻子，把一路早已忍无可忍的她终于引爆炸了。
“为什么?你是出来陪她玩来了还是陪老婆孩子来玩了？一路上你和她说说笑笑连吃饭坐车都必须要坐一起，你干脆去陪她睡去还要我去干嘛！”边说着眼里的泪，已如断线的珠子直往下落。
他像极一头暴怒的狮子，瞪着猩红大眼咬牙切齿道：“一出来就找事—一出来就找事！就知道你这副熊样子！啥也不懂啥也不会就会挑事！我他妈找你这么个玩意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回家！明天赶紧回家！我是脑袋让驴踢了才带你们出来！”
第二天，他黑着脸把剩下行程全部取消打道回府。志英帮他开车，訨詅和孩子坐后面，他做副驾。前面俩人一路谈笑风生旁若无人，娘俩在后座一路无语。志英很健谈，无论什么人什么话题都能和你聊上来的。
五小时后回到城区他办公室楼下，他终于绷着脸开口说了一路以来对她们娘俩的第一句话：“你和孩子下车，打车回去！我俩去单位加班了！”确实刚好又逢周末。
訨詅和孩子乖乖下车，一手牵闺女一手拎三人的大行李箱，心里五味杂陈，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没错，可是一趟本该愉快的旅行，到底是被她白白断送了，懊恼自己的不懂事，没有忍耐力，心情低落到极点。他半夜加班回来，孩子早已睡去，她没理他，他亦无语。
十一来临，他安排訨詅、孩子和婆婆去葫芦岛海边玩耍，他去外地参加一个朋友孩子婚礼。返程前他不忘打电话提醒：“记得给志英带礼物。”訨詅带了两箱螃蟹，一箱给娘家一箱给志英。
傍晚俩人回来几乎同时到家楼下，他一句话没说搬起一箱螃蟹匆忙就要走。
“两箱呢！海鲜怕隔夜，一起送吧？”不用开口她也知道他搬起的那箱螃蟹是要送誰的，訨詅恳求道。
这一句，竟惹他情绪失控大吼起来：“我的车还在单位，那么远怎么送？你自己没手没脚不会送啊？尼玛的一天天净事！”
訨詅张张嘴，再说不出什么，直纳闷他好大火气从何而起，这火药桶子怎么就又被她失手点着了呢！他那双骇人的牛眼，只差要瞪出来的样子，抱起一箱海鲜便怒气冲天的大步走了。她回家寻思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深夜回来，他终于不再满目狰狞，沉沉睡去。
“志英搬新家了，咱们送她个笔记本。”周末他拎个笔记本电脑回来道。
“咋送这么贵重的，得好几千吧？”訨詅看着上面画半个苹果，不知是啥牌子的薄薄手提电脑说。
“单位大小事全指望她帮我呢！这个礼物小意思，咱总得维护人家，咱们明天一起去她家，就说你送的，这样会更好。”
他还是挺为这个家操心的，为了维护讨好自己员工这样费尽心思，她感动暗涌。
在志英家，他赞不绝口：“看看这房子，这装修，全是志英一个人！要你，有这能耐么？你怕是连个小小开关都安不了吧！”他摸着一个金色的新式墙上开关按钮鄙夷道。
旁边重山哈哈大笑：“我家志英就是贤惠又能干，我在乡下税务所上班也是实属顾不上。”
周末，他加班回来，一眼瞟去正换鞋的他，脚上赫然是一双雪白新袜子。
“咦，早上不是这双，你在哪换的—居然还是新袜子？”她一时惊讶摸不着头脑。
“在单位换的，咋，单位就不能换袜子么？我袜子脏了我就不能换了是么？换袜子这个大事件必须要你指定地方并经你同意么！”他的语气越说越高昂起来，大有拉开架势想大吵一架的意思。訨詅结舌。
周末驾到，他依旧要和志英出差。为啥是志英不是别人？訨詅也有疑问。“志英会开车，路太远她能帮我开车，还能帮我招呼客人，我倒是想带你去，你能干啥呢？”訨詅哑口。志英的所有优点，在她这都秒变成了缺点。
又逢周末，临换季时节，俩人一起上街给他买件衣服，中间他打电话要志英开车过来接他，说上午还要一起出去找某领导办事。
陪他站在街边等志英，志英迟迟未出现。他露出怒容，眼里盛满阴郁：“前几天她老公在单位喝多要她去接，她立马就去，今日我倒要看看她，几时能来接我！”
訨詅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你也太有意思了吧！毕竟那是人家老公哦！大周末的不过晚一点来接你，居然吃起人老公的醋，有可比性么？你是要把人逗死的节奏，哈哈哈！”直笑得他讷讷再无语。志英终于姗姗来迟，看他上车，訨詅拿着盛他旧衣服的新袋子回家。
他下班回来和訨詅闲聊：“你和你妈你们好久没出去旅游了是不是—还有朋友王智二哥家二嫂，让志英领你们出去转转吧！你也出去放松放松。”
“那孩子上学咋办？”
“孩子有我呢！”
“可是你不是几乎天天都有事么？”
“反正我会安排好，就是我有事也会找人接送闺女的放心吧！志英是个办事周到的人，你们出去啥都不用管她全负责。”
去桂林路上，四人有说有笑，这个语文课本里山水甲天下的地方，终于有机会一睹芳容。志英所有事情都办妥妥的，住宿吃饭游玩，间或陪她们还打打扑克，不可思议的是，一路玩下来，志英竟然没输过牌！费尽心思，三人谁也没赢过她，哪怕一次。问及原因，志英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逢旅游景点志英买了很多民族特色衣服，饰品等。老妈悄悄扯她衣袖：“人家啥都买，为啥你啥也不买？没钱的话我给你。”
“妈，我要想买早买了，不是省钱。你看，那花红柳绿很夸张的款式，我是真不喜欢。”她挽起老妈手臂边向前走边笑道。
经常被人错认为是高中生的訨詅，真心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她平时基本都是灰黑暗色系。似乎衣服的颜色，能让她看起来或者说自己以为会成熟些。后来，志英就对老太太啧啧叹道：“她还省钱呢？将来孩子大了，她还不知是谁家的人呢！”
一周旅游回来，尽兴而归。他破天荒接了回家的訨詅和她们，以往他是从不接訨詅的，因为他实在太忙了。正在上班的重山没来接，二哥也来接二嫂了。“一起吃完早餐再回家吧！”他道。早餐厅里小桌子，二哥和他直奔志英而去，二嫂、妈和訨詅便自动凑一桌。
回家后，老妈把志英路上的话学给訨詅了，老妈一脸心事道：“我觉得她话里有话，你自己注意吧！”訨詅有点生气，不就随口一句玩笑话至于么？好端端的家怎么可能？他出钱安排大家出游，倒游出不是了？觉得老妈实在是小题大做，人老了心也变小了，连玩笑都开不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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