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爷：爱祖国也爱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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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老爷：爱祖国也爱蝴蝶

2005年8月的一个夏日，我来到北京通县乔老爷的别墅。因为中途出了一个事故，我比和乔老爷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当我狼狈不堪而又忐忑不安的到达乔老爷的住处时，我看见乔老爷正站在别墅的会所里的大厅里等我。

一见面，我正准备张口结舌的解释，乔老爷就笑着开口说，你不用说，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远了，再说你犯的错误是一个知识分子犯的错误，比较有文化。他的语气平淡、和蔼，让我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放松了。

坐下来，乔老爷看了我的名片说，你也姓乔，咱俩是一家子，你是哪里来的乔家？就和我亲切地聊起了乔家姓氏的来历。我说乔老爷，我的父亲也被人叫做乔老爷，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乔老爷笑笑说：上世纪五十年代，根据川剧改编的电影《乔老爷上轿》在全国上映，剧中的男主人公“乔老爷”机智幽默，行侠仗义，深受人们喜爱。一时间，全国姓乔的男同胞几乎同时得到了一个爱称——“乔老爷”。敬爱的周恩来总理都亲切称我“乔老爷”。有一次，我在国庆招待会上，周总理见了我就喊：哎乔老爷，听说您喜欢喝两杯呀，我就笑答：拿酒来。

聊一会儿，乔老爷突然说，你看你跑这么老远来采访，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你说你想采访什么？我说，我们谈谈你的艺术创作吧。

乔老爷很高兴地谈起了《一条大河》的创作经过。乔老爷说：“写作《一条大河》这首歌，至今半个世纪过去了。1955年，故事片《上甘岭》已经全部拍完，就等着歌词了。刚开始写时，我还真犯了难，一是难在内容本身，这首插曲要出现在上甘岭战斗打得最惨烈之时，如果歌词还写打仗就会靠色；二是难在创作时间紧迫，当时电影《上甘岭》已经拍完，却发现没有主题曲。影片是反映战争题材的，如果再写打仗的内容，肯定就是与影片本身“靠包”了。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长江时的情景。波澜壮阔、奔腾不息的滔滔江水，那一泻千里的滚滚波涛，让我的心灵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撼。“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一句句歌词喷泉般的涌出。

谈的过程中，乔老爷心情非常激动，一脸的激情澎湃，他的热情也感染了我，我问乔老爷，在你的歌词中荡漾着一种对祖国、对人民的大情大爱。你出身于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给了你一种什么样的教育？乔老爷非常感慨地说，对我的人生影响最深的是父母。他用深情的语调谈起他的父母：

乔羽生在一个清贫的知识分子家庭。乔羽出生时，父亲已年过花甲，闲置在家的父亲把自己的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这个小儿子的身上，从乔羽2岁多开始，他每天都要牵着小乔羽的手，在运河岸的济宁城漫步。遇到刷写在城墙上的字以及商贾店铺的招牌等等，父亲总要叫乔羽念上几遍。父子俩边玩边识字，一来二去，小乔羽竟然认识了许多字。后来，父亲用废纸盒制作了很多卡片，每张硬纸片上写上一个常用字，每天让乔羽识上几个，当识到100个字时就把硬纸片包成一包。每识一个字，父亲都要夸奖他，鼓励他。使幼年的乔羽愉快地认识了3000多个常用字。

在那个小村子里，人们常常看到这样一个动人的场景：一个干净整洁的农家院落里，一棵百年古槐树下，在袅袅炊烟和淡淡晨霭中，一个满脸稚气的孩童和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坐在树底下读书的画面。父亲陪着他读《百家姓》《千字文》《论语》《孟子》。和他一起背唐诗宋词。稍大一点，父亲和他一起探讨《西厢记》《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聊斋志异》等文学名著。天气好的日子，父亲带他到郊外田野里春季踏青,冬日里赏雪吟诗……有一初春，父子俩来到刚刚睡醒的田野，父亲让乔羽观察远处朦胧隐约的绿色；走近了，父亲又让乔羽低头寻找刚才看见的动人的翠绿。小乔羽发现：脚下大多是枯草败叶，绿色怎么没有了呢？父亲微笑着让儿子回忆有关的诗句，乔羽灵犀顿开，大声朗诵：“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借助大自然的课堂，乔羽的父亲以最接近儿童天性的教育方式，启迪着儿子的智慧，雕琢着儿子的心灵。

乔羽的母亲虽然不识字却会讲很多故事，每天晚上，他都给乔羽讲一个民间故事，乔羽常常在母亲故事的童话世界中进入梦乡。乔羽读了很多书之后，母亲就让乔羽把他读过的书念给她听，乔羽说，他给母亲把《红楼梦》读了三遍。就是在这样一种其乐融融的家庭环境中，乔羽体会了爱，也奠定了他深厚的文化品格。这样一个家庭也形成了乔羽博大宽厚的人文品格。

确实是这样，不管是《我的祖国》还是《让我们荡起双桨》、《难忘今宵》，他都用饱满的激情，真挚的感情，表达了他对祖国，对人民的大情大爱。

乔老爷把他的一生才华和精力大部分用于写歌词。但他说，写歌词并不是高贵神圣的创作。我一向不把歌词看作是锦衣美食，高堂华屋。它只是寻常人家一日不可或缺的家常饭，粗布衣，或者是虽不宽敞却也温馨的小小院落。他说，我觉得一个人拥有一颗平常心最难得，也最珍贵,这是一种最高的境界。不管成就大小，您别把自己看成什么人物。什么名，什么利，没意思，那都是虚的。是身外之物。

正是这一份心胸，这种精神，成就了他的艺术境界。

一般老人到了这个年龄，多少都有些世故，但我眼里的乔老爷却率真如孩童，里外透明，不掺半点假，更没有一点大家的架子，和他短暂的接触，我已被他的真诚和耿直所融化。老人爱吸烟，爱喝酒，爱交朋友，像他的歌词中写得那样：朋友来了有好酒，喝吧。

正因为这样，晚年的乔老爷更加深受人们的爱戴，常有许多学生登门拜访他。乔老爷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次，音乐学院的9个学生到乔老爷的住所去看他。快到的时候，他们意识到不给乔老爷带点东西，心里过不去，给他带吧，又怕他不高兴。他们在街道上看到有一排西瓜摊位。其中一个学生产生了一个创意。说，我们每人给乔老爷买一个西瓜，各买各的，到不同摊位去买。等大家把西瓜买到后，才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遇到同样的处境，当卖瓜的人听说他们去看乔老爷的时候，都没有要钱，而且挑了瓜摊上最大最好的西瓜让他们送给乔老爷。当他们把买西瓜的故事讲给乔老爷听的时候乔老爷和夫人眼睛湿润了。乔老爷的夫人亲自下厨给他们包馄沌吃。乔老爷调侃到：我和她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从没有这么隆重的招待过我的客人。乔夫人激动地说，我是看在那9个没有出一分钱的西瓜的份上。乔老爷感慨地说，以前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大的名气，我现在知道了，我就有9 个西瓜这么大的名气。

大家看到乔老爷这么高兴，就起哄问乔老爷的歌曲《思念》中的那只蝴蝶指的是谁？乔老爷就开玩笑说，我说是你们，你们又不信。正在给客人倒茶的乔夫人说，那只蝴蝶指的是我。乔老爷当着夫人的面说，当然是您了，乔夫人刚一走开，乔老爷接上前句话说：那是不可能的。众人哄堂大笑。

我也落俗套地问乔老爷，那到底有没有具体所指啊？乔老爷说，我这个人讲话喜欢跟人家开玩笑，常有人问我？是不是你夫人呀，我说谁家的老婆从窗户里进来呀，这还用问吗，是不是？其实每个人心里头都有自己的蝴蝶，你们不敢说，我替你们说了，所以你们就特别喜欢唱这首歌，或者老想问我这蝴蝶是谁。其实它就是内心深处一种极为珍贵，又极其让人眷恋的一种东西，它可能是爱情，也可能是友情，都有可能，如果说爱情它应该是爱情中的爱情，最纯的爱情了，如果说友谊，它也是友谊中的友谊了。一个人一生里头，总有这种内心深处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我说这个歌呀，大概它吸引人的地方，就在这里。

不管乔老爷心中的那只蝴蝶是谁？乔老爷和夫人执子之手一路走来，度过了银婚、金婚。所有认识乔老爷的人都羡慕乔老爷的幸福婚姻。我问乔老爷，白头偕老容易吗？他说，不容易，非常不容易。我问，那您们是怎么做到的，乔老爷说：忍啊，忍无可忍还得忍。乔老爷又笑着说，自从有了超级女声比赛之后，夫人一大声说话，我就对她说，你就是我们家里的超级女声。乔老爷的话让我突然对人生有了一种顿悟。

采访结束，乔老爷站在龙苑别墅大门口送我，我看到道路两旁高大的松柏郁郁葱葱，巍然挺立，我觉得他们和乔老爷是那么和谐，那么相得益彰。我想，乔老爷的人格魅力才应该是我们这个时代最珍贵的艺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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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生，山东济宁人。著名词作家，有“词坛泰斗”之称。1946年入北方大学艺术学院学习。曾任华北大学三部剧本创作员。194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建国后，历任中央戏剧学院、中国戏剧家协会、文化部剧本创作室创作员。1977年后任中国歌剧舞剧院副院长、院长，中国剧协第四届理事，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长，中国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理事。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著有电影文学剧本《刘三姐》、《红孩子》，歌词《我的祖国》、《牡丹之歌》、《人说山西好风光》、《让我们荡起双桨》、《心中的玫瑰》、《难忘今宵》、《思念》、《说聊斋》、《巫山神女》、《夕阳红》、《爱我中华》、《祖国颂》等等，广泛流传，成为人们传唱的经典之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