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物语

章一

夏光轻尘漫人间

　　薄雾渐散，天明晓亮，天际白蓝泛着红橙浊光。

　　又是一个好晴天。

　　翠竹镇的居民大多已起，忙活着各自的生计。镇中某街一面馆中，两童子相对而坐，一人名清风，一人唤狗蛋，各自捧着面前的鲜汤面，大口吸溜，吃得津津有味额头冒汗。

　　狗蛋一大口面条下肚，开口道：“清风，你觉得面条是放酱好吃还是放醋好吃？”清风抬头不等开口，狗蛋继续说道：“听说有一种草，叫做乙蓝春坊，将这草晒干磨成粉，放入面汤之中，马上就能变成世间绝味，好吃得你连舌头都能咬掉。”

　　清风听狗蛋说得陶醉，仿佛嘴里嚼的不是面，而是那什么草，忙问道：“真的吗？我从没听过，你听谁说的。”

　　“夏师兄讲的，”稚嫩小脸掠过些许遗憾与向往，“不过这种东西肯定十分珍贵，我们这辈子怕是都吃不到了。”

　　清风砸吧嘴，不以为然：“你要不说是夏师兄告诉你的，我差点就信了。夏师兄虽然见多识广，但也极爱说笑，我看，这八成是夏师兄逗你玩的。上次夏师兄不是还说把牛屎裹上面糊，放入油锅炸至金黄，色美味香，酥脆可口。”清风吃下一口面，嗤道：“你何时见他吃过，难道你会去做来吃吗？”

　　狗蛋闻言小脸一红，不去看清风，扎下头去只顾吃面。

　　“不会。”

　　“所以说嘛，夏师兄的话，咱们呀，不能全信。要我说呀，咱们镇子虽小，但旬伯家的面，放眼整个神州，那肯定也是属于数一数二的，师兄还说他吃过天随人愿魔神妖仙大锦盘，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菜，听都没听过…”

　　语未定，只闻一道熟悉声音——

　　“师兄我可从来不曾骗过人。”

　　话甫落，倏见门外一挺拔身影，逆着晨曦稳步而来，手持精巧玉烟，口吐轻薄淡雾，缓带轻裘悠然坐定，更闻饥饿话语：“来碗面。”

　　“夏师兄。”

　　清风狗蛋齐声问安。

　　“你们两个小家伙，亏我平时对你们这么好，可没少给你们买好吃的，居然在背后如此议论我。”

　　夏尘假模假样瞪了清风狗蛋一眼，两小子笑嘻嘻浑不在意。

　　清风道：“师兄你今天可来晚了，我和狗蛋都快吃完了。”

　　正说时狗蛋已咕噜咕噜将面汤喝了个干净，放下碗筷手抚肚子背倚墙，打了个饱嗝放了五个响屁，一脸满足仿佛得道飞升，嘴里哼出两字：“饱了。”

　　“德行。”夏尘抬头张望找寻自己未上桌的面未果，方道：“昨晚月色姣好，一时兴起练功至深夜，劳累了筋骨，所以今早睡忘了些时辰。”

　　狗蛋稍微挺直了身子，钦佩道：“师兄已经是能一拳打死山猫的强大武者了，却依然这么努力练功，要不了多久，怕是连夜虎也不在话下。”

　　夏尘微微一笑：“夜虎的话，前日正好猎得一头，卖与镇西何掌柜了，这几天他那酒楼生意大好，多亏了这夜虎肉。”

　　狗蛋惊呼：“夜虎！师兄你居然猎杀了夜虎，怎么不告诉师弟我们。”清风将面吃完未曾喝汤，闻言亦是讶然。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夏尘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仿佛只是随手掐死了一只苍蝇，不足道哉。反倒是旬伯这时端过来的面条，让夏尘眼睛一亮。狗蛋连忙将面接过，递与夏尘。

　　夏尘执筷在手风卷残云，转眼间碗中面条只剩一半。

　　缓缓喝下一口鲜汤：“前夜月色姣好，风清夜凉，心血来潮想就着月色往山中转转，赏罢花月正要回转，只见一猛兽突然跳出，拦路欲要吃我，”夏尘话语稍停，伸出一根食指置于两人面前，“一拳，师兄我只出了一拳，就将此兽毙命于地，连夜拖回。第二天才被人指出，这是夜虎。”

　　“哇！”

　　“师兄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么凶猛的野兽，我只听人说过，还从没见过哩。”狗蛋钦佩之情更甚，一副崇敬万分的样子，“师兄现在的实力，就算是整个神州，怕也没有多少人是你的对手了吧？”

　　“欸——”夏尘立掌于空轻拨半推将狗蛋的话拦下，“若说神州没有对手，这话实在过了，你年纪尚幼，不知世界之广阔，强者何其多，但就妖岚魍界而言，能与我一战之人，不超两手之数，这还得把师父算上。”

　　清风在一旁静默不语，为这两人脸红。

　　“那、那和界主比，你们谁更厉害？”

　　“这个嘛……嘿，”夏尘忽狡黠一笑，“打过才知道。”

　　“唉，”狗蛋叹气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兄这么厉害。”

　　“只要不断努力，终会得偿所愿。”夏尘摸摸狗蛋脑袋，安慰。

　　“走吧，莫要迟到，让师父责怪。”

　　三人出得面铺，行不多时，一弯三拐来到一民宅前，跨门而进，过得大堂来到院中，院子不大，青砖铺面，桃树两棵，零落花卉几盆，一口盛水的大缸。但见有一壮汉赤膊上身正在院中挥拳踢脚，‘哼哈’声中一静一动带起劲风。瞧见三人来到，脸上绽出笑来，擦了摖额上汗水，“嚯哈哈！徒儿们来了。”伸手拿起缸中水瓢舀起满瓢仰头灌下。

　　“嗬…”一口饮尽长出一口气，抬起胳膊擦擦嘴，捋了捋胸前护心毛，将之从地上撩起，拍了拍末端的尘土，缠系腰上，打了个漂亮的小蝴蝶结。自语一声“又要洗了。” 这才正过身形，看向夏尘三人。

　　这壮汉名叫壮汉，是此地数一数二的武师，开馆教武，一身拳脚可是了得。壮汉性情直爽，好为人师，也乐得徒弟们学上自己一身本事，从不藏私。只是不知为何徒弟甚少，这些年学武的人来了去去了来，如今就只得这三个徒弟，壮汉对这三个徒弟是打从心里喜欢。不能徒弟满园，自然就没甚么收入，好在壮汉打猎也是一把好手，早些年押镖也跑过几趟，只是还有徒弟要教，不爱出远门，日子富裕起来之后便不再押镖，靠着猎杀寻常人轻易杀不得的猛兽，置起了一身家当，一年年过去，这武馆反倒成了副业。

　　“吃过了么？”壮汉开口笑问道。

　　“我们都已吃过了，”夏尘回道，“师父还没吃吧？”

　　“没呢，正想要是你们没吃可以一起吃，我正要生火做饭。”壮汉左看看清风，再右看看狗蛋，笑意荡漾满脸慈爱，加上今日天朗气爽，心中无名畅快，颇有些跃跃欲试，展上一番厨艺。“要不你们再吃一点？。”

　　清风心肝一颤，伸手未来得及摆，张口未来得及言，夏尘微微一笑：“也有些日子没吃过师父做的饭菜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哈哈哈，”壮汉大笑，“我这就去做，你们自己玩着练着。”转身大步流星直奔厨房方向。

狗蛋摸摸肚子，估摸着还能装下多少。

“唉——”

清风凝眉跺脚，脸上的色变了又变，最终只得一声长叹。仰着小脸万分幽怨看向夏尘。

夏尘唇角微咧，轻笑一声看了清风一眼，哼了个跑调的小曲，径自坐下赏起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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