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小鼓手

作者: 柴米妇 | 来源:发表于2018-04-02 01:25 被阅读10次

    今天,妈妈做了一道美味无比的神仙菜,食材唤做“地挞皮”。

    为什么会想到“神仙”一词呢?

    因为这道食材,不是人养殖或种植出来的。

    不是人种出来的东西,那就是“神仙”带来的呗!

    卖“地挞皮”的农人说,仲春至夏初,一场大雨之后,草埂上随便扒拉一下,到处是“地挞皮”。都是他一块一块的从草丛里,扒拉捡出来的。

    雨势越大,“地挞皮”的成色越是墨绿,肉质越厚,口感越好。

    若雨过天晴捡拾不及时,太阳稍微露个脸,它们就集体消失,不见了踪影。

    所以想吃这一嘴,得看老天的脸色。努力、祈祷、巴望、骂娘,都没用。

    也有人说,“地挞皮”是老天伤心了,泪如雨下——要知道眼泪从来不独行,紧随其下的,一定还有鼻涕。那么,诞生在草丛里的“地挞皮”,就是老天爷哭泣的时候,擤下的鼻涕。

    这个版本听上去虽然有点恶心,但“地挞皮”黏黏的滑滑的,还真有点像“老天爷的鼻涕”。

    可是,妈妈用红辣椒炒出来的这碗“老天爷的鼻涕”,怎么就那么好吃啊!

    “地挞皮”比较难清洗,泥土、沙石、枯草......用好多水,费了好一把眼力,才清洗干净、炒出那么一碗来。妈妈吃不到多少,全给我和弟弟还有爸爸稀里哗啦,吃得碗底朝天。

    吃罢,还望着空碗,意犹未尽的舔舔腮,咂咂嘴。

    不知道是因为环境恶化,还是因为移居城市,离开那个水泥厂,我再也没吃过这道大自然恩赐的美味了。

    吃饱喝足,我就往学校赶。今天要提前到校,因为要练习队鼓。

    前两天,一个女老师下班级挑选鼓手。因为老师双手给出的节奏,都被我逐一准确无误的用双手打击还原出来,于是脱颖而出,成了新河学校首批少先队鼓手。

    全校七百多个学生,只选7个鼓手,瞧我那时能的!

    啊,队鼓!队鼓是什么样子的呢?又是一件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它勾引着我的好奇心,天天盼着那个下班级挑选鼓手的女老师,能快点召唤我们集训。

    见到队鼓前,对不曾谋面的它,进行了超过一万次的想象。

    终于见到队鼓的时候,它还是把我帅倒了:雪亮的周身,能照得见人影;一根宽大的帆布带子,挂在鼓手的脖子上,鼓身顶着小肚皮,就算支起了鼓;一人两把木质鼓槌,像握住筷子的三分之二处一样,拿好了;如果鼓槌是软的,它的形状很像一条蛇,蛇头敲击鼓面。

    老师说,鼓面是羊皮做的,比较薄,所以敲击的时候,力度过大或者过小,都会影响节奏的打击效果。

    我轻轻拿着被打磨得溜光的鼓槌,一碰队鼓,鼓面一弹,声音像滴在清水中的墨,四周散了开来。哇,好玩好玩太好玩了哎!

    最大的队鼓,鼓身是竖着放的,鼓手是一个男孩子,他只有一个鼓槌。我猜是因为那个鼓太重了,所以才会给男孩子打击。那个鼓可真大,直径与他的身长等高,小人儿险些要被鼓淹没了。

    还是我的小鼓好!而且,我用的是两只手操持鼓槌,男孩子的大鼓只用一只粗大的鼓槌。虽然他那只鼓槌的一头包了好看的红布,但我还是很爱自己的小鼓!

    接下来,小鼓我要和你朝夕相处,直到“六一”咯!我肯定会棒得没话说,什么节奏都别想难倒我,保证会让你以与我结伴为荣。

    果然不是没吹牛,集训到了最后,敲不出一整套节奏的不给回家。而我总是早早的通过,把心爱的小鼓交给老师保管,安安心心回家做作业。

    出场的时间,到了。

    一场是跟着公社舞龙、舞狮队走家串户,鼓励农人们春多耕种,秋才能多收获;另一场,是县里的领导,要来新河学校参观视察,检查指导工作。前一场校长不在乎,头头脑脑的来了,不一样,大不一样。哪有头脑一下指令,胳膊手不乖乖儿顺势而动的呢?!

    可是,我只喜欢跟舞龙、舞狮队走家串户的那场。因为都是力气活,他们的队员都是精壮的小伙子,一场舞动下来,个个汗水湿透衣背。

    我至少见过两种龙。一种是竹木结构,外面包裹着黄色的丝绸;丝绸上,金色的粗线贴做龙鳞。这种龙的身体是一截一截的,它只能游走,不能上下翻滚。晚上,龙的身体里面点了蜡烛,龙闪闪发光,更加引人,孩子们一窝蜂簇拥着紧随其后。它停哪儿,哪里就有水泄不通的围观人群。

    一旦有龙游走于自家门前,农人们都要放一挂鞭炮以示迎接,取个丰年吉利的意思。有一次,游走的龙体里,蜡烛倒下,引燃丝绸,那一截龙体就兀自烧没了。小伙子们互相合作着,用最快的速度放下龙身,拆下那一截,七脚八脚的踩灭火苗。捧着队鼓的7个小鼓手,吓得集体后退避让。

    另一种是铁丝构建的龙体,外面也包裹着黄色或者橙色的丝绸。丝绸之上,同是金色粗线贴出的龙鳞。它是一条长而连贯的龙体,可以上下翻滚得舞动。晚上,这条龙亮起来,里面装的都是灯泡了。抑或有的时候,坏了一两个灯泡,观者们就会觉得这条龙,明明暗暗的,闪亮程度让人觉得不过瘾。整个龙体舞动的时候,举着龙头的那个小伙子,喘着粗气对我们7个小鼓手说:快让开,快让开,碰到你们!

    我们紧急往后撤退,给大部队腾地儿。

    舞龙队的队员通常是十五到二十个,有时候能遇上有三十个人的舞龙队。巨龙的队伍,引发小伙伴们一阵阵惊呼,见了孙悟空大闹天宫里的天兵天将,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舞狮队的人只有4个。一个队员拿着绒球,逗引狮子左右起舞,其他三个队员披着狮子皮,扮演狮子。第一个队员掌控狮头,他要让狮子摇头晃脑,还要眨眼睛讨喝彩;他经常站在第二个队员的肩上,或者被第二个队员举起来。小伙伴们喜欢聪明灵活的狮子,也很佩服拼尽全力合作演出的队员。

    其实,舞龙队有自己的欢庆锣鼓,新河学校的少先队队伍,出现纯属凑热闹。跟民俗味极浓的舞龙、舞狮队在一起,少先队队鼓夹在一群成年人的演出队伍里,简直就是一粒怪味豆。

    当整个队伍锣鼓喧天、浩浩荡荡的开到水泥厂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里有妈妈的声音,她两只手围在嘴边,形成一个喇叭筒,大声叫了我的名字。等我一边忙着打队鼓,一边回报以微笑表示我听到看到她的时候,她在女伴们跟前指认我,说着笑着。估计,我又让她感到脸上有光彩了。

    后来妈妈说,你晚上有演出,怎么不告诉我呢!可以给你打扮一下,你穿的像一只灰老鼠。对啊对啊!舞龙舞狮的队员们,都有色彩艳丽的统一服装,而少先队鼓手穿自己的,昏暗的路灯之下,可不都像灰老鼠么。

    要上床睡觉了,老师说了,回家了,就要把脸上的油彩全部洗掉。打好了一脸盆温水,毛巾丢进水里,我走到圆圆的台式镜子跟前,离镜子很近,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自己抹了戏剧油彩的脸,和点了戏剧油彩的嘴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端详了好一番。化了妆的我的脸,那就是一个红苹果嘛!红彤彤的,真美,真好看!

    转头我问妈妈,可以不洗掉这些油彩睡觉吗?妈妈说,不是还有六一节么!有演出,自然还是要化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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