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纪洛@纪念塔与洛洛
她很好。
当一个人说出这样的三个字时,这就可以证明,这个人在愧疚。
她很好,因为我还不老。
(1)
薛冰比陈革大三岁。
老古人有谚语,“女大三抱金砖”。
可是一开始,陈革并没有多爱薛冰。
薛冰和陈革是在新生会上认识的。薛冰是研究生一年级,陈革是本科一年级。
研究生的座位在礼堂一边,本科生在礼堂另一边。中间隔着很宽的距离,像隔住织女与牛郎的银河。
可是薛冰漂亮,所以即使隔着人山人海,陈革也能一眼就看见薛冰。薛冰有一种气质,叫做“天下无双”。她的五官其实仅仅是端正,但却让人看了一眼忍不住再看一眼。
而这个时候,陈革仅仅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一眼。
一天之后,在溜冰场再见时,陈革已经开始对薛冰有印象了。薛冰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紧身羊毛衫,玲珑纤细凹凸有致。在冰面上短暂的停留又飞快的离开,像一只从梦里水乡飞来的红蜻蜓。陈革知道,不只是自己,所有人都被这灵动的精灵吸引。
所以,第三次见面时,陈革只会盯着薛冰看了。
薛冰是研究生院导演系的校花,因为是留校的保送生,所以和学校很多老师都熟悉,空闲时就会给艺术系学摄影或者油画的同学做模特。
于是,第三次见面时,陈革觉得安静。觉得薛冰安静的如同一朵蔷薇色的花。窗台边的风把薛冰深红色的棉麻长裙吹得流动,好似一朵玫瑰色的云。
用今天的流行话来说,薛冰就是学校女神级的人物。而陈革同样不差,亲爹是校董,亲妈是副院长。
故而,男财女貌,天合之作。
(2)
当年的秋天,银杏大道落满了黄色的叶子,被阳光照耀着,一层一层的铺叠,像田园金色的麦田。
陈革牵着校园女神薛冰的手,一边接受同学们的注目礼,一边觉得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这个时候的陈革成年没有多久,还是个孩子。但薛冰已经可以一个人扛着重重的摄像机去陌生的街头拍纪录片了。
这时候,陈革关注的是周围女生尖叫的分贝和狐朋狗友的各种PARTY。
而薛冰关注的是,陈革今天约会迟到了几分钟,自己180分钟的摄影作业是不是还要再修第7次。
陈革和薛冰的话题不在一起,两个人的生活方式完全不一样。
但直白粗暴的说,陈革贪恋薛冰的美色,贪恋“S大女神男友”这顶水晶皇冠。当然,这顶皇冠给了陈革一个防护盾。
可以一边沾花惹草,一边高声疾呼,“我有女朋的!”
薛冰也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如果不是带着“陈校董未来儿媳妇”的标签,相信很多文化圈娱乐界的资源是不会送到她手上的。
总之,除去前一个月零六天的蜜月期,陈革和薛冰两个人不过是披着爱情外衣的陌生男女。他们在一个自己建立的城中生活,在外人看起来,羡慕的以为那是一个城堡。实际上他们都心知肚明,彼此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边白天一边黑夜。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爱情是百分百不如利益的。
所以,在周围男女迎来分手潮的那些时期,陈革和薛冰像坐在一搜铜墙铁壁建造的航空母舰里无坚不摧,且还可以避开任何的暗礁和岩石。
有人羡慕嫉妒恨,不怕屌丝恋爱,不怕女神不分手,就怕女神男神恩爱不走。
如果说,大学是放纵的天堂,那么地狱就是期末考,而十八层地狱就是四六级英语。
陈革也怕四级过不了,所以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时时刻刻都紧紧粘着薛冰。
薛冰难得的傲娇了起来,女王般的给陈革下时间表,命令他几点起床读单词、几点背长难句、几点做阅读、几点听听力。
然后,几点一起吃饭,几点一起上自习,几点一起看英文电影。
陈革难得的随叫随到,薛冰极为的用心尽力。陈革吃着薛冰自制美味Gujiya,听着晨光中薛冰清亮标准的英文朗读。
阳光带着水晶的颜色,露珠带着茉莉花的清香,好像心旷神怡,好像身在桃源。
于是突然的,陈革心头生出一种错觉。有一种想要和薛冰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久天长的错觉,想就这样陪着她在时光中老去。
但这个年纪的男孩总归还是浮躁的。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就像每年春夏,优衣库、美的斯邦威都要上那五颜六色的花哨衬衫和短裙一样。
总是有人会买,总是会流行,总是顺应大势。
所以,陈革考完四级之后没多久又回到了他那个万花渐欲迷人眼的世界。
这一年,陈革大三,二十一岁。
这一年,薛冰研究生毕业,要去哥伦比亚大学的传媒专业进修。
这一年,陈革的红玫瑰薛冰离他而去。这一年,陈革遇到了男人一生仅此一次的白月光,杨阳。
和杨阳在一起之后,陈革时常会把薛冰从记忆里拖出来,和杨阳对比。
比如说,从五官来看,杨阳美得精致,像个芭比娃娃。而薛冰走的是气质路线。
比如说,从性格来看,杨阳娇滴滴的像豌豆公主,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想去呵护。而薛冰则是高傲冷漠的黑天鹅,靠近三米格杀勿论。
所以,杨阳这样的温柔乡是让陈革迷醉的,像酒心巧克力,像花生汤圆,咬一口就忍不住吃下去。
做起女友这个角色,杨阳简直是全身心投入。每时每刻都在撒娇,每一次见面都要亲吻和小鸟依人的拥抱。
陈革喜欢这样的,直到两年之后,薛冰回国。
(3)
这一次重逢就是那么狗血。
在机场,一个进一个出。一个目不斜视的提着行李箱大步快走,一个被小女友拖着三步一停。
他们就这样擦肩,然后愣住,然后转身,没有回头。
时间毕竟隔的太久,习惯了汤圆的粘香软糯,面包的清淡和咖啡的苦涩,只能作为听过、见过。
只能作为,“我们以前认识”。
很多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很多人就这样在别人惊诧的目光里,成为路人装作陌生。
但总有第一千零一个人,他的境遇会是完全不同。
在某一年的深冬,杨阳和陈革进入战争阶段。
杨阳做了所有前女友不该做的事情,死缠烂打以泪洗面以死相逼,但这样只会让男人更厌恶。
那一天,两个人在车上激烈的争吵。
陈革忍无可忍的提出分手。
杨阳尖叫着去握方向盘,张牙舞爪的仿佛脱去美人皮的女鬼。
她果真要了陈革的命。
陈革醒来是在浑身僵硬而巨痛的病房,白花花的床,白花花的人影,白花花的绷带。
陈革倒数五个数,睁眼再闭眼,眼前的玫瑰红色依旧没有随时间的分秒褪去。
这让陈革想到很多年前,那时候还在大学,在医务室一觉醒来,旁边就静静地坐着这样一个姑娘。
她并不说太多的话,但却在你发烧时亲自给你换冰袋,认真给你用棉棒擦嘴,喂你喝细细的小米粥,把水果切成小块小块的用牙签喂你。
她约会从来不迟到,即使知道陈革在外面花天酒地也从来不去过分的责怪他。她不查他的通讯录,不限制他打游戏的时间,有其他女孩打电话过来挑衅,她接到也只是默默的挂断,她甚至不需要他陪她,哄她,送她东西。
(4)
从前,陈革一直固执的以为薛冰并不爱自己。
却从来不知道,薛冰爱的方式很内敛,所以很深沉。
他只是以为浪漫和情调男人也需要。他只是以为一个会撒娇的女友才是对的,却从来不知道浪子回头只是因为宁静的姑娘。
陈革忍不住回头去想从前,突然觉得无以复加的愧疚与悔恨。
薛冰不是不爱他,他明明看懂过很多次,薛冰咬着嘴唇死命抬头的意思,却从来不承认这个女孩的脆弱。
他明明知道这个女孩的百依百顺,却从来不承认这是无条件的付出。
他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到了极限,可以不需要名分,可以不计较疼痛,可以忘掉伤害固执的安静的疯狂。
当头发斑白,不再年轻的陈校董来看儿子陈革时,看到薛冰,突然眼眶有些发红。
这是个俗套的真相,贫穷女孩爱上富家少爷,于是一路艰辛。
只是真的,陈革从来不知道,在薛冰的沉默背后,深藏着这样细绵柔软的爱。
她还在用深蓝的墨水,还在用英雄牌的钢笔,还在用泛黄的清脆信签纸,还在用“今天晴转阴,他又没有带伞,我以后一定要记住多带一把”这样的日记,一页一页一字一字的手写自己未曾表露的情感。
这样的信和日记,如果有一封,会让你缅怀过去;有一捆,会让你心怀不忍,而有一箱,则会让你泪如雨下。
原来,我错过了那么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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