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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孤独的密码•李有才评《一句顶一万句》

破解孤独的密码•李有才评《一句顶一万句》

作者: 如果可以再来 | 来源:发表于2018-06-19 14:46 被阅读0次

    人为什么会孤独?该如何破解孤独?

    序言开篇即给出了答案:“话,一旦成了人与人唯一沟通的东西,寻找和孤独便伴随一生。心灵的疲惫和生命的颓废,以及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累,便如影随形地产生了。”

    作者洋洋洒洒跌宕百年刻画了庞杂的一堆小人物,看似毫无关联,却又彼此牵连,这些人之间最大的一个共性就是都觉得孤独,都想找一个说得着话的人,一个能过心的朋友。这其实是一种摆脱孤独的误区,是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孤独。人与人之间如果只剩下了“话”作为唯一的沟通方式,那么孤独就必然是注定一生了。想要破解孤独,那就要寻找除了“话”之外的其他可以沟通的东西,比如信仰,比如诚信,比如责任、比如道德……

    书中唯一一位不觉得孤独的是传教士老詹。他不远万里从意大利来到延津,一待就是五十年,直至死在异国他乡,却从来没想要离开过。即使没有人拿他当真正的朋友,即使四十多年来只发展了8名信徒,即使在家乡有他可爱的孙女以及爱他的家人,但他始终没有想要离开,因为他心中有信仰,信仰主,信仰上帝,他觉得主无处不在,有主在的地方就不会孤独,所以他从来没有动摇过传教,没有其他邪心杂念。他的内心是丰富多彩的,是充实丰满的。他的精神也是因此,他并不孤独。

    相反,书中其他人物,不管是浓墨重彩的杨百顺、牛爱国,还是其他芸芸众生,内心都是极度荒凉的,不管是出走延津还是回归延津(虽然我并不认为最后的结局是一种回归),他们这一生都是孤独寂寞的。

    身在异国他乡的老詹不觉得孤独,反倒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个个觉得孤独,这是什么原因?

    由此就揭示出了这部作品的真正内涵:与神对话的西方文化和人类生态,因为神的无处不在而愉悦自在。人与人之间虽说来往不多,但并不孤独;而与人对话的中国文化和浮生百姓却由于极端注重现实和儒家传统,极端的“利己主义”和“实用主义”,由于其社群地位和利益的不同,由于其人心难测和诚信缺失,能够说贴心话、温暖灵魂的朋友并不多,所以虽然身处本乡本土,虽然守在父母子女兄弟姐妹身边,却反倒觉得孤独,仿佛生活在千年的孤独当中一样。

    小说中所有的情节关系和人物结构,所有的社群组织和家庭和谐,乃至于性欲爱情,都和人与人能不能对上话,对的话能不能触及心灵、提供温暖、化解冲突、激发情欲有关。我称之为“有中国特色的百年孤独”。这样的孤独体验每个国人都有,这种极致的“实用主义、利己主义”体现在书中每一个国人身上。

    比如,卖豆腐的老杨,和马家庄赶大车的老马,老马从心底看不起老杨。看不起一个人可以不与他来往,但老马说起笑话,又离不开老杨。而老杨离不开老马,因为他觉得老马看的比他远,遇事想找人家商量。就像老杨的大儿子杨百业说的:“还是想占人便宜,遇事自个儿拿不定主意,想借人一双眼。”

    比如,杨百顺他哥杨百业成亲的时候19岁了。在那个时候,男人十九岁成亲并不算早,但卖豆腐的老杨,并没打算让杨百业当年成亲。原因就在于老杨的“私心”,想让杨百业多给自己卖几年豆腐、当几年免费劳力。

    比如,杨百顺和杨百利谁该上县里私塾上学的事儿,老杨在俩兄弟抓阄过程中使手段的私心是为了将来谁能回来帮自己更好地卖豆腐…

    比如,杨百顺恨他爹老杨、恨他弟弟杨百利、恨老马,甚至在心里将这三个人杀了一个遍,只是因为他觉得在上私塾这件事儿上老杨使了不光明的诈;只是因为在大哥杨百业婚礼上不痛快,看着弟弟杨百利在酒桌上“喷空”,而自己却只能在茅厕候着,在宾客们如厕后负责填土掩埋污秽;只是因为醉酒后的老马无意间吐了一口痰以及老马无心的给他爹出的馊主意……

    生活中就是这样,很多的积怨并不是有多么深仇大恨的过节,而是日常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积攒起来的,遇到一些不爱说话,或者无人可倾诉排解的人,把愤懑都憋在心里,就是俗称的“闷葫芦”,不善言辞,但又记仇的,就特别容易在某一时刻、某一事件的导火索下引燃,最终酿成惨剧…

    因为赌气,杨百顺离开了家,四处打工,杀猪、染布、破竹子、挑水、种菜,到入赘寡妇跟吴香香结婚,最后因巧玲丢失而去找人、一步一步离开延津……总之他再也没有回到过杨家庄,没有想念过老杨,也没有为父母尽过孝,一点私心就磨灭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对父母尚且如此记仇,对于外人,又能交心到什么地步呢?

    再看书中那些所谓能说的着话的朋友,也是将“有用主义至上”演绎的淋漓尽致:

    比如老詹与竹业社掌柜老鲁,也认识了三十多年。老詹不求人办事是熟人,一求人办事人就生了;老鲁贩茶时,老詹就想发展老鲁信主。老鲁说:

    “忙得过,你要能让主来帮我贩茶,我就信他。”后来不贩茶了,开了竹业社,老詹又劝他,他改成:“你要能让主来帮我破竹子,我就信他。”老詹想让杨摩西在老鲁这里破竹子,老鲁根本不买老詹的面子,死活不同意;

    比如,杨百顺入赘后,认为能说的上话的邻居老高,却在背后捅刀子,不仅给吴香香出主意,让他去杀人,而且还给自己带了绿帽子,直接带着吴香香私奔了!

    再说牛爱国,书中对牛爱国的出场介绍:“牛爱国三十五岁时知道,自己遇到为难的事,世上有三个人指得上。一个是冯文修,一个是杜青海,一个是陈奎一。”

    这三个人的标准依然是“有用”、“指的上”。一旦“指不上”,立马也就翻脸或者弃用了。

    比如牛爱国和冯文修,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儿,宁可背着不说话的双方家长都要在一起的好朋友,却在各自成家立业后,因为牛爱国白天赊了冯文修家一块儿十块钱的肉,晚上冯文修的老婆背着冯文修来找牛爱国要肉钱,而被牛爱国记恨,从此不再理冯文修,一辈子的友谊禁不起十块钱猪肉的考验!别说冯文修不知道老婆去上门收账,即便是知道,牛爱国拿人家的肉,给钱也是天经地义的,却由此猜忌好朋友,不给朋友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拉黑,这样子的小心眼以及丝毫没有信任感的友谊当真是脆弱的很呐!

    比如牛爱国和李昆,李昆当他是朋友,在他出车遇大雪困在路上时,对他好酒好菜热情招待,渐渐熟悉起来成为好朋友后,结果他却睡了李昆的老婆章楚红,最后导致李昆离婚,老婆不知去向……

    比如老丁和老韩,多年的老朋友却在两个孩子捡了一个钱袋子后因分赃不均翻脸了,可见两人平日的好,都在小处;一遇大事,就都露出了本相。

    再比如老曹和老韩,老曹当老韩是朋友,结果在给老曹女儿说亲的婚事上,老韩还是动了私心,帮了老牛家骗婚成功,导致老曹的养女曹青娥(丢失的巧玲)嫁给了牛有道,俩人一辈子说不上话……

    书中最后的结尾,牛爱国继续寻找的人应该是章楚红,但她真的就是能跟自己说的上话的人吗?未必,我觉得崔立凡说的话一语中的:“她现在的丈夫开着一个饭店,又贩皮毛,才能养她;你就会开一个车,漂在外边,顾住一个人行,顾两个人就勉强了;你哪里说得起这话?”崔立凡又说:“你跟她说得着,是因为她现在由丈夫养着,你就是与她说个话;等你养她,就成了过日子,到时候就该说过日子了。”

    所以即使是找到了,往后的日子的怎么过?还能不能像偷情时那般能说的着谁也不知道。

    以上种种,都揭示人性的自私、贪婪,人人都想找到一个真心对自己的朋友,找到一个无话不谈的知心人,但却从不肯付出自己的真心,利益面前,翻脸无情,哪管他骨肉亲情?哪管他诚信善良?哪管他人伦道德?

    书的结尾留下太多悬念,直到最后作者也没给出明确的结局,牛爱国最终不知道姥爷杨百顺留给自己母亲曹青娥(巧玲)什么话,杨百顺最终没找到巧玲,牛爱国最终也没找到章楚红,也不知道章楚红想告诉牛爱国的那句话是什么。总之,书中的每个人都还在努力寻找着、不停奔波着的,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但这无法改变本书人物的命运。就像今天,我们的民族还在继续为此付出巨大的成本和代价一样。

    世上的人遍地都是,说得着的人千里难寻。就算遇到了能说的着话的人,可真正过心的又有几个?能说的着话的人也未必彼此真心,说不上话的人也未必不真心,一切都在自己,在每个人心里,为人处事,待人接物,是否光明磊落?是否真心以待?

    其实最好的关系,是彼此欣赏彼此的好,懂得彼此的苦,日久弥坚。而这样的关系是相互的,过心的。看似书中每个人都孤独,都在寻找懂自己的人,寻找那个能说的上话的人,可事实上每个人对别人又都留着心眼儿,不曾付出真心。所以,这种说不上话的孤独有时候又是自己造成的,每个人都是如此,由此就注定了孤独的一生!

    周国平说,孤独是人的宿命。

    我觉得孤独是一种专注,是一种享受,孤独的人,能与心灵对话,与思哲相拥。匠人是孤独的,却有非凡丰盛的心灵。与世隔绝,仍不失十足的张力和魅力。

    孤独不同于寂寞,这本《一句顶一万句》体现出来的并非是真正的孤独,而是寂寞,一种空虚的寂寞感!

    古龙说,真正的寂寞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一种令你发狂的空虚。纵然在欢呼声中,也会感到内心的空虚、惆怅与沮丧。

    阅读本书是沉重和痛苦的,它使我们在《论语》和《圣经》之间徜徉,在与神对话还是与人对话的千年思考中徘徊……

    由此,我们才忽然发现,中国人为什么活得这么累?

    正是由于信仰的缺失,精神世界里的空虚,才造成了这种空虚的寂寞,而不是孤独。这种累,犹如漫漫长夜,始终磨砺着我们的神经祖祖辈辈……

    找不到孤独的根源,仅凭盲目的寻找,是永远也走不出孤独和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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