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我玩过一款游戏，叫作《Beholder》。这款游戏风格整体十分阴暗，讲的是一个极权国家小公务员的生活。
说是公务员，但其实也就是个公寓管理员。为了“伟大的国家”，玩家的任务除了监视房客，向上级提交每个房客的信息之外，还要举报那些犯罪的人，将他们绳之以法。
在正篇中，玩家第一个要干掉的人叫雅各布。他是一个无业游民，恶习一身，抽烟喝酒赌博打人，没事还会制毒玩，可以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对于这样的人，举报起来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内心波动，甚至还有点想拍手叫好。
前段日子，我发现《Beholder》出了新的DLC，内容是正篇的前传，于是买来下载了玩。在这个前传中，我又一次看到了雅各布。
在前传中，雅各布并不是一个恶棍，而是一个化学家。他有一个看起来还算美满的家庭，妻子是一个很好的人，儿子也很乖。
根据雅各布妻子的描述，他曾经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化学家，很有科研天赋，研究出过很了不起的东西。然而，他的领导是个混蛋，把他的研究成果抢去增加自己的业绩了，最后，雅各布被排挤出了实验室，被发配到了工厂里做工人。
怀才不遇的人往往是悲天悯人的，然而雅各布不是这样的人。到了工厂之后，他并没有放弃自己对化学的热爱，经常会组织起一些工友的孩子，开课传授一些基础知识。到这里，雅各布是说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了。他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虽然不好，但也不差。
在这个游戏中，他们国家发布过许多很神经的法规，其中有一条是这样的，含有某种DNA的人会被认作有叛国潜质，只要查出来，就会被扔进监狱。雅各布是一个化学家，提前利用自己的知识给家里人验了血，不幸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含有所谓的“叛国DNA”。
那一天，雅各布没有在家，国家派来了一组验血成员，要求公寓全体人员进行验血。由于早就知道自己身体里有“叛国DNA”，雅各布的妻子和孩子就没有参加验血。公寓管理员发现了他们逃避验血的事，于是上前询问，才得知了一切。雅各布的妻子向公寓管理员求助，希望能给她娘俩提供一个安全的藏身地。
公寓管理员是个善良的人，想要帮助娘俩躲过一劫，但他能力有限，只得通过黑市联系黑道。结果，当黑道的人知道了这娘俩是雅各布的亲人后，就将这娘俩囚禁了起来，并且以此要挟雅各布，让他提供毒品。
虽然不符合道义，但雅各布还是照做了。然而，黑道并没有善待雅各布的妻子和孩子，最后娘俩都死在了黑道手上。雅各布从此疯掉了，变成了正篇中那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雅各布的一生非常悲哀，然而更悲哀的是，整个故事中还有一条隐线。
当初雅各布的妻子生产，诞下的是一对龙凤胎。不过医院说了，龙凤胎中的女孩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男孩，于是一家人就这样一直稀里糊涂的过。
阴差阳错，谁知道那个龙凤胎中的女孩并没有死，辗转来到了雅各布的邻居家。邻居一家人也是非常好，但小女孩不幸，遭遇了车祸。
小女孩奄奄一息，被送入了医院。医院说了，小女孩的情况非常糟糕，需要亲人的骨髓。然而，没有人知道小女孩的亲生父母就近在眼前。最终，时间不能再拖，小女孩死在了医院。
非常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虽然可以通过save and load大法，应该是可以拯救这家人于水火。但是按照正篇的开端来说，这样的结局似乎才是主线故事。这时再回想正篇里的那个雅各布，多出了许多心痛。
之前看武志红专栏里的一句话，“每个生命都想成为自己，当不能用成长的方式时，就干脆使用毁灭的方式来表达这份意志。”
他的意思是说，我们人面对这个世界时会经历三个过程，身体过程、情绪过程和思维过程。思维过程是别人灌输给我们的，更多时候是我们为身体的一些反映做解释的工具。他打了一个比方，我们的脑子就像是一个椰子壳，而思维则是扔进椰子壳的纸条。每当我们遇到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们都会从这个椰子壳里试着调出一个相应的纸条，然后按照这个纸条行动。
如果我们按照纸条行动的结果能够忠于我们身体的感觉，那就还好。如果这个结果并不忠于我们身体的感觉，那也就是说我们没有用成长的方式成为自己。于是，毁灭的念头就会涌上来。
好比父母一直逼着孩子上学读书，而孩子并没有从上学读书中让身体得到什么好的感觉，那结果很可能就是孩子彻底不读书了，或者在他考上大学之后完全彻底地排斥读书。如果我不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长，我要么毁了你，要么毁了我自己。
《Beholder》中的雅各布也是按照这个路子走下去的，只不过他的道路更为悲情。他本想做一个好人，并且做好人时的感觉也很忠于自己身体的感觉。谁知道，做好人最后的结果却使得自己身体的感觉糟糕到了极点，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失去了。于是呢？制毒，把一切都毁灭了好了。
如果按照佛教的说法，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学会放下，应该学会“色即是空”，应该学会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我们的情绪。这样的话，就不至于我们走向自我毁灭。然而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种慧根，我们也不应该要求所有人都采取这种做法。
所以呢，重点确实应该在于制度。一个好的制度，是不需要人们用毁灭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想要成为自己的意志的，是可以让大多数人用自己的方式成长起来的。从这个角度讲，真的非常幸运能够生活在一个相对正常的国家。
不过，即使制度是好的，具体到每个人身上时，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是不同的。而影响到自己的，永远都是具体的人和具体的事。
那么既然知道了“每个生命都想要成为自己”，那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呢？一方面多去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的感觉，不要让自己的思维背叛了自己的身体。另一方面也多去感受一下自己爱的人的感受，尽量不要让自己的行为逼迫他们必须背叛他们身体的感觉。
或许多一点爱不会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但至少，多一点爱会让自己的周围变得更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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