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水牛

城市化扩大，农村大片土地被征收，即便现在农村人耕田，也是用机械化操作。现在的农村，很少看见一头牛在田间地头，悠闲的吃草。

分责任田之前，我们生产队有六头水牛，承担着全队一百多亩水田双季耕种。

这些水牛，有的已进入老年期，有的进入风华正茂的少年期，也有的正处于健壮的中年期。

1981年分责任田。生产队按人口分成三大组，每一大组又分成两小组。每小组二十口人，分一头牛。当年的队长，让每一小组选一位组长进行抓阄

我们家所在的小组，抓到了一头进入少年期的水牛。这头水牛，刚学会耕田。全身土褐色，头上长着一对弯弯的大角，灰黑色的瞳仁能照出人的影子。两只大大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不停抖动赶走蚊蝇。

小牛从牛妈妈肚子里出生，有经验的村民接生。小牛出生后血糊糊地躺在母牛身边，母牛会舔舐小牛，对小牛的腿有助于刺激犊牛肌肉的运动。

小牛除自身的基因之外，来自母牛妈妈爱的滋润。一般出生半个小时至两个小时左右就能站立行走。

从此之后，母牛上哪儿，小牛跟到哪儿。直到一年左右。小牛的鼻子上套，才离开母牛妈妈。独立生活。

我们家养水牛是为了耕田。下半年农村不忙时，小牛驾上牛轭头，有经验的农民，开始培训小牛耕田，经过十天半月的培训，小牛在耕田者的不停吆喝下，开启了它的耕田生活。

在大集体时，生产队也买过拖拉机耕田。经常拖拉机耕田至一半，坏了，那时没有现在售后服务。找不到人修理。机子性能又不好。这铁家伙躺在泥田里，搬又搬不了，最后还是选择牛耕田。

有的村民抓到老牛，用不了几年，又要花钱买小牛。我们这四户村民，分到这头健壮的水牛，心生欢喜。

我们四户人家，按每家有几份责任田，看几天牛，循环往复。每天用心善待这头牛，就是希望双抢时，牛儿拼尽全力为我们耕田。

一年中，冬天和早春，田间地头没有青草。我们种水稻地区，稻子收回家，每家门前堆有稻草。这些稻草除做饭的燃料之外，还可以给牛当冬季饲料。

每天早、晚两次，从自家草堆拿几把草，放入牛屋作为牛的饲料，还要把牛牵到池塘边，让它喝水，保证牛儿不缺水。

春天，大地醒来，天地间枯草长出嫩芽。早上，看牛的人，牵着牛到田间地头，去啃青草。

有一部分农田种油菜，看牛的人，不敢散放牛儿，怕糟蹋庄稼，只有牵着牛绳，让牛儿在田埂上啃草。

那时，牛儿吃草，不慌不忙，时不时甩下尾巴，吓走牛身上的蚊蝇。

牛儿悠闲地啃着青草，如同割草机一样，把田埂上的青草，整整齐齐啃完，留下草根。

夏天，进入双抢季节。天未亮，就有人把牛赶到田里耕种。牛耕田忙，没有时间去田间地头吃草。怎么办？

两种办法。看牛的人家去割青草，等耕田的人回家吃饭，牛可以系在池塘边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它一会儿在池塘边洗个澡，一会儿上岸吃青草。

或者，双抢农人们没时间割青草，可以把自家的碎米煮成米饭，和着糠拌在一起，端一盆食材犒劳这头水牛。

夏季双抢，每头牛都累得精疲力尽。还有些邻村的牛，就像有些人一样，精力旺盛，越累越兴奋。耕田回家，拽断牛绳，顺着气味，找到邻村牛屋，找牛干架。

村民们因双抢劳作，也累了。八十年代初，农村有电风扇的人家不多，家家户户在门前，或晒场上，放上凉床，在外乘凉。

睡着迷迷糊糊时，听见一阵牛角击打声，知道外村的牛儿来我们牛屋挑衅闹事。村民们立即爬起来，赶走外村牛儿，把自家牛牵进牛屋，才结束了这场意外事件。

到九十年代，农村家家有电风扇。夏天的晚上，村民们都在自家纳凉、睡觉。

邻村一头水牛，粗粗的牛角，跑到我们组牛屋闹事。两头水牛，从牛屋打到附近水田，从水田打到村民门囗。

牛角的击打声，惊醒了一户村民。村民开门出来，我们组的水牛，已被折断一边牛角。还在和那头牛干架，独角牛紧紧夹尾巴，头低低垂下，用一只牛角猛顶着对方水牛。

邻村那头牛，看见有人来了，灰溜溜跑了。我们组的这头牛，牛与牛之间干架，损失一只弯弯的牛角。我们这四户村民都为这头牛感到痛惜。

到了新千年，这只独角牛二十多岁了，进入它的老年期。父母家的这片土地被征收。

我们四户人家商量，给独角牛找了新的主人。没舍得将它送入宰牛场。希望它在新的主人家得到善待。

牛是忠实而善良的动物，是人类远古以来的劳动伙伴。人为了感恩牛对人类的贡献。农村人祭祀，牛肉不允许上桌。

我们家的这头独角牛，一辈子劳作，黙黙地将血和汗洒在我们家那片责任田上。如同上一辈农民一样，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劳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