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这个称呼拿到现在一般是年轻情侣私底下互相的亲昵称谓,但故乡的“宝儿”却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宝儿是他娘给他取的小名,一直被大伙儿延续下去,在我年幼的时候;我这样的黄口小儿都能够叫他宝儿,他也不生气,大大咧咧的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有时候会捏捏我的小脸。
关于宝儿永恒而又惊叹的传说,是宝儿一顿可以吃四十个洋芋,但他却背不起二十斤的红薯;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劳动力永远是姑娘们择偶的第一标准,所以直到四十多岁,他依旧是个单身的光混;宝儿的娘是单亲,她对宝儿的溺爱除了宝儿这个昵称以外,关乎宝儿生活的方方面面,宝儿甚至连袜子都不用洗,所以他永远开开心心,散发童真,就像我们这些黄口小儿一样天真浪漫。
人的改变分为两种,一种是内在的自我改变,另外一种是外在的环境因素。
在宝儿四十一岁那年,他娘撒手人寰,留下宝儿孤身一人,还有他家那只大黄狗。
那一天,宝儿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人总是要生活,要生活就要劳动,宝儿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在村口的砖厂找了一个活儿,扛砖头,强壮的身躯由于劳动渐渐变得黝黑,活脱脱的斯瓦辛格本村分格;他没有什么大的开销,渐渐的积累了一些钱,村东头的寡妇英子甚至看上他并和他幽会。
有一次我看到英子给宝儿提了十来个鸡蛋,脸上是羞怯和幸福掺杂的笑容,看到被我发现,甚至给了我一颗糖果,让我不要到处乱说。
在春天的时候,砖厂的订单会比较少;宝儿从闲人变成闲不住的人,不知道是英子给他的希望,抑或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希望,未来可期的宝儿在砖厂给他放假的时候,跑去高山的寨子给人帮忙修房屋:一天十五块钱加管吃管住。
那天我放学回来的时候,听到宝儿家里传来不间断的惨叫,我跑过去看他,宝儿强壮的身躯上满是伤口,他张大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不再对我笑,只是不断的哎哟哎哟的大声惨叫。
听大人们说是宝儿在帮别人修房子的时候需要爆破,农村房屋密集,爆破的时候为了避免飞溅的石头击中村民的房顶上的瓦片,会用成捆的柴禾挡住爆破的地方以防止石头飞溅;别人都是先用柴禾挡好之后再点燃导火索爆破,但艺高人胆大又喝了点小酒的宝儿,先点导火索再去抱柴禾来遮挡;不幸的是由于酒后重心不稳,抱柴禾的时候宝儿摔了一跤,待他爬起来的时候,爆炸了。
当人们从地上扶起宝儿的时候,他身上满是石子。
有一天夜里,宝儿家的黄狗整夜吠叫,声嘶力竭,第二天,瘫痪在家大半年的宝儿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位准备扬起风帆努力生活的人,被命运击碎了他的梦想。
那些年我总是会做一个梦,宝儿他娘搂着宝儿,轻轻的叫他宝儿,他不再是一个四十多岁身躯强壮的人,而是一个皮肤雪白、牙齿光洁的婴儿,他娘甚至轻轻哼动摇篮曲使他入睡。
英子终生未再嫁,不知道是因为他眷念宝儿还是因为别人说他克夫。
每当回味这个故事,我总是会想到那颗甜到心里的糖,以及英子倾慕宝儿的那羞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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