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

你读过童话吗？你知道什么是童话吗？你真的了解童话的作用吗？那年三金还在读3年级，他并不理解为什么妈妈要搬到那么远的地方住，以至于他好几周才能去母亲的新房子待上一天。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只是羡慕他能在周五早早的请假回家。每隔几周，他的奶奶就会在放学前半个小时到教室里把他领走，而我只能盼望着分针走的快一点。余辉照在黑板上，却给整个教室披上了阴影。老师争分夺秒想多讲一点，而我却是在想晚上的动画片，或是刚刚过去微机课上的电脑世界。但其实更多时候我们一起放学，在路上打打闹闹，聊着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哪怕再荒谬的我们也信以为真。要是在夏天，吃完晚饭后我还能去他家，他会和我分享爷爷奶奶给他买的各种玩具。我当时是那么喜欢那些玩具，但我父母是绝对不会给我买的。

说实话，我以为我们的友谊是很深刻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为他挺身而出。我们面对过校霸的挑衅，也一起追回过被别人偷走的玩具，当老师看出他没写作业时，我更是为他说过谎。但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当时我也还是个孩子，面对恐吓我被吓傻了，这不是我的错，毕竟我面对过的大人除了家人就是老师，他们再严厉也不会对我如此粗鲁。

大概是秋天，我记得路上还是很冷的。东北的秋风早早吹落了木叶，目光所及都是荒芜，不同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美景象，我记忆中的七水市是那么残破，衰败，而秋，只是一个结果。并不是秋带来了忧伤，是我们的哀乐构成了秋。当然我并没有那么多外出的机会，所以当我听说姑姑想让我去她家过周末时我一下子就答应了，我并没有独自走过这条路，但和三金同去父母也是放心的，我比他早几站下车，他可以提醒我。我还是有些紧张的，三金就一直和我开玩笑，看得出他是真的开心。

当时的客车和现在有很大的不同，前后门都有收票的人，他们会报站名、收钱、管理秩序或是给老人小孩要个座。司机旁边有个大大的机箱盖，他们都说是机箱盖，但我一直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虽然是禁止坐在机箱盖上的，但我们小孩体重轻，这就是我们的专属座位了。上车时妈妈给了我一块钱，三金则是又10块的路费。上车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坐稳后并没有立刻发车，我看见三金的奶奶一直提醒他找乘务员要零钱，毕竟当时从起始地做到终点也才两块钱。但他好像看着乘务员实在太忙就没好意思去要。我跟他说咱来一起去要吧，正好你奶奶也在下面，他却想着过一会再说。

就这样过了一路。不知是路太过漫长，还是时间加了速。我一直被窗外的风景吸引，被这段没有家人陪同的旅程所震惊。我没有心思去想周末的作业，天边的云仅仅抓住了我的双眼。这种体验真是既新奇又刺激，我的双脚被拴在地上，我的灵魂却飞向了自由。对，自由。没有牵挂的自由。不用再去顾及世俗的种种约束，不用去理会挂在墙上的条条规定。人们早已习惯的日常出行，却是我的一段史诗。客车渐渐驶入市区，又渐渐离开繁华，车厢从拥挤到舒适，太阳从当空到西陲。三金真是自私，他从来没跟我分享过他的经历，也可能是他从来没关注过这些转瞬而逝的画面。

我还有几站就要下车了，我提醒他该要回剩下的钱了。但收票员矢口否认，她说三金给的就是一块，三金的路程是1.5元的，看着他是个小孩才没去多要那五毛。三金想要解释，但根本说不过她。我想她应该是把三金和另一个给一元的人弄混了，但这不应该呀，那个人和三金长得差距实在太大了。这时我想起刚上车时没有找到收票员就想把钱给司机，是司机给我们指出她的位置。于是我就嚷道：司机知道我们，我们上车时把钱给他看了，他看到三金的是10块了。但司机根本没有搭理我们，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们一眼。三金和她吵的越来越激烈，这么说不妥，因为三金根本说不过收票员。就几句的功夫，三金被收票员给训哭了。她说现在的小孩真是无法无天了，好的不学就想着骗人。还跟周围的大妈们说到：你们看看，他给我的就是一块，我是看他小孩才少收五毛，现在还想着让我来找钱，你们说说这还有理吗？我能去欺负一个小孩吗？她一直再说，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大概都是这类的话，三金一直在哭。我不敢吭声，生怕把她的怒气惹到自己身上。周围的乘客没有人为我们说话，实际上他们可能谁都没信，或者根本就没有兴趣去想谁对谁错。

姑姑在车站接我，还带我去买了很多好吃的，我也很快就忘了车上发生的事。后来听三金说收票员想显得自己高尚就要把三金的1块路费返给三金，但三金拒绝了。我很少去姑姑家，之前如此，之后还是如此，但三金则要经常往返。后来三金的妈妈搬到了更远的地方，而他则要坐更远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