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从宴席上匆匆离开,赶往车站的时候,秋雨淅淅沥沥。对于一个少雨的城市来说,这雨水是珍稀而值得宝贵的。而对于一个寂寞的旅人,则变成了愁绪满怀。
进站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头顶的兰山。山上云雾缭绕,俨然仙境。莫名的想起那一年跟向抒林一起爬兰山,大约也是这样的云海,也是这样微雨的时节,可心境真是大不一样了。
我暗暗嘲笑自己又去拣这些光阴的碎屑了。一阵惘然。随即便检票进了站,似乎很快就要浓墨铺开的回忆被候车室里嘈杂的人声和候车室里各种奇异的味道,生生地推了回去。
火车晚点,时间未知。心里懊悔着星级酒店里我未动筷子的东坡肘子,烤鸭,手抓羊肉,焖大虾,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任何时候都不忘记这生而为人的唯一乐趣——吃东西。不管合不合时宜,比如此刻,我应该考虑的似乎是车什么时候来,凌晨抵达西安后一个人怎么应付回学校的那段长途。
我在临时候车厅找了个座位,准备看完在手里积压了快一个月的那份稿子。貌似在办公室里我也很少能做到这般专注。耳边此起彼伏的报站声,邻座手机里热烈的"小苹果",卖报纸的吆喝声,我竟然能充耳不闻。
其间,我起来打了两次热水,上了两次厕所,回复了朋友的若干短信。五点多的时候,那份稿子终于完工。然而,火车还是丝毫没有开过来的迹象。以天朝近年来铁路发展的狂飙突进来说,遭遇火车晚点五个小时,我应该去买一注彩票。
天渐渐灰暗下来,再看书环境已不允许。我这才愈发感觉百无聊赖起来。打开手机看了会儿电子书,听了会儿音乐,时间还是凝固了一样的不肯往前走。我甚至连信箱里的邮件都温故了一遍,腕表上的指针还是跟我作对似的不肯挪一步。
这列车阿M以前回郑州的时候经常坐,很多次也会晚点,但大都是一二十分钟,根本不碍事。而我第一次坐,就遇到酱紫的状况,真是人品太差了。我努力地想愉悦自己一下,可是不管用。有一刻,我甚至想给阿M打个电话,吐槽一下这边的情况,这个念头刚起来,我就深深地,深深地把自己鄙视了一顿——不要脸。
曾经相亲相爱的两个人,有一天,也要落到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境地,变成对方生命里的路人甲或者死尸乙,大概是人这一辈子最可堪悲哀的事情了。
三个月了,我慢慢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很多我曾以为会永远鲜活如昨的细微末节,也渐渐地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了。所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能够永存的呢?大概,真没有什么吧。
我又想起昨天的那个梦魇。在以后漫长的年岁里,它都要伴随着我,像宿命一样的挥之不去。我很想找一个可以来怨恨的人,用最恶毒的诅咒,把最肮脏的话语,用最残酷的方式,加诸于他身上,那样,我在怨天尤人的时候,还有一个倾泻的对象。
可是现在,我只能自我安慰,我只能从自己脆弱的心里寻觅力量。我得跟可怜的圈圈说,人一生总是要从一个坑跳进另外一个坑,幸运的时候,有人会在坑底张开双臂接着你,而大多数时候,你都摔得半死不活,还要流着血忍着泪孤零零地像蜗牛一样往上爬。
所以,一个人最大的智慧,就是学会认命。认命了,也就不再做那些无谓的蹦达。反而可能因为豁出去的点点旷达,收获一丝欣悦。
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来改变目前的困境。愚公老头打算移山的时候,如果面对巍峨的太行,有过一点的无力感,我大抵就是穿越时光机的那个知音人。
我不能哭,不能闹,不能逃,我只能去面对。就跟大无畏的战士一样,除了奔赴战场,别无选择。
我得放下那个毫无意义的追问,为什么是我?
上帝默言,为什么不能是你?
于是,就像神授一样,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的18岁,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已经老了。当爸爸第一次用那种无助的声音向我求助,当他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那一刻,我就被一种莫名的力量裹挟着变成了大人模样。我必须坚强,我得替他们承受这一切。
就算生命里从此不再有欢颜,我也得努力地笑。我得先过好自己,让自己有能力去保护身边的亲人。即便现在的我倾其全力,也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即便我义无反顾,也还是抵达不了我想冲去的地方,我也只能往前走,不停地,一直走。
白雪公主因为王子不肯给她买苹果而离婚,睡美人因为失眠而精神崩溃,青蛙王子最终爱上了一只母青蛙。童话终结的地方就是生活的开始。
我有过梦想,但是,梦醒了。
我有过热望,但是,熄灭了。
我有过追求,但是,失败了。
所以,我接受了一个作为普通人的我,一个无力的我,一个千疮百孔的我。
就如那句诗所吟唱的,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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