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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茬油菜花

最后一茬油菜花

作者: 戴拿奥特曼 | 来源:发表于2020-10-17 17:14 被阅读0次

    戊戌年春,家乡所有油菜花似乎都开尽了最后的颜色,却唯独山坳那块正值烂漫,这是村里三妈妈种的最后一茬油菜花。

    三妈妈古稀又柒,她曾经富足却家道中落,直至现在,家里唯有个傻女儿和女孙儿(旦儿)相依为命。因为毒嘴心眼小,在村里不怎么受待见,只是偶尔会找我婆婆聊些家常理短,可能她觉得:我婆婆和她处境相似,共同话题多一些吧。

    三妈妈留给我的印象:除了那顶水红色的织帽还能紧裹住她花白的头发,身上的衣服早已掩盖不住那躯体的清瘦。地里的庄稼都是三妈妈一人打理,近年来她越发的佝偻了。她的孙儿和我一般大,初中便辍学在外打工,渐渐地,竟养成了懒汉性子,三妈妈恨铁不成钢,每每与婆婆交谈,便老泪纵横。时间一久,却也不提了孙儿之事,只说农作趣事之类的。

    秋风渐起,不觉已到了种油菜的时候。三妈妈托我买了种子,玉米收完,茬子还排列在地里,覆膜还未清除,她便趁着秋雨顺着玉米茬子种下了油菜种子。一个月后,密密麻麻的油菜苗子便探出脑袋,开始贪婪地吸食着深秋的露水和阳光。野菊花点缀着田野里最后一抹秋色,清晨的山坳里,薄雾如同纱幔,秋叶伴着雀鸟声不时落下,一位老妪在田里锄油菜,今年她锄的很早,比往常都要早。

    “或许我还能收一季的油菜,到时候旦儿还可以吃到我种的菜籽油”欣然微笑,皱纹便爬满了她黑瘦的脸颊,这是我去北京前,她最后一次对我说的话,或许她只对我说过这句话,或许也和其他人说过,但这都不重要了。

    深秋,早雪便落了下来,油菜苗子已然盖上了素被,只有几处凸地在晴天午后会露出生命的绿斑。听婆婆说整个冬天她都没有出门,直至年后才去了一趟山坳田里。那时,冬雪已经消了,油菜已经开始生长,或者说,油菜从未停止生长,只不过雪水灌溉后,涨势愈加明显而已。她那天穿着孙女年前送来的红袄格外的喜庆,晚上和她聊了很久......

    冬天总是会带走些什么才会让春天真正的到来。自从看完油菜苗,她便卧床不起,油水不进,三日后,撒手长眠了。她终是没有看到这最后一茬的油菜花,亦没有采收这最后一茬的油菜。

    两个多月后,我从北京回来。一日,春意正暖,顺着田小路来到了山坳处,沿途的油菜花都开谢了,绿油果挺着肚子炫耀着即将到来的丰收。唯独这块地里的油菜花还开着,在阳光下金光四溢,年前她插的草人只剩一只默然矗立在油菜地里,草人顶着那件水红色的帽子,破烂的衣服贴着焦黑的竖杆儿随风拂动。

    今年梅雨来得早,山坳处的油菜听说还未万全成熟便倒芽了。再生的油菜苗夹着野草生长,一年又一年,最终田里灌木长了起来。

    自此,山坳处油菜田消失了,草人已然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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