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对coco的服务员说,一杯水,加冰。
服务员穿着套头衫,身前挂了一个围裙,在几平米的空间里熟练地倒着水。不一会儿,冰水就上来了。我在这边已经坐了两个多小时,她一直盯着对面试图寻找着什么?
我陪着她在这里已经好几天,我问她到底在找什么?她打断我的问题,说,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我看着眼前的她有点诧异。真的,若不是她逼着我站在这里,我相信会在她的书房待到夜晚,然后吃饭,再然后就是回到书房。但是我从w城流浪到了这里,有很多东西我还不熟悉,唯独眼前的她是自己唯一熟悉的。那天她说出来陪她的时候我想都没想留跟着出来了。
认识她是在西安的小巷子里。那会儿,她看着白墙灰砖怔怔出神,我刚好路过,看她侧脸很美,就停了下来。这个过程多久,后来一直想不起来。人们都说西安的小吃要在巷子里找,不然你吃不到所谓的正宗小吃。我流浪到西安的时候,内心空乏,无欲无求。因为前一段恋爱的失败,我至今没有恢复过来,始终病殃殃的游荡着。朋友见我如此,打了电话邀请我。于是,就在城中村找了朋友开的客栈住了下来,没事的时候就溜达在古城区。
她回过头来打断我的出神。我想,我神游的样子一定不好看,不然她不会捂着嘴巴傻笑不止。我有点嗔怪,嘴上开口的第一句就吓到了自己。我说,你怎么也在这里?她说,我就在这里!对话的诡异在后来聊起来的时候,总要笑好久。就这样,小巷子里两个陌生的灵魂就这么聊了起来。
她是山东临沂人,刚大学毕业,来西安是公考失败出来散心。我没有安慰她,说,公务员有什么好的!她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让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她说,是呀!公务员没什么好的!我愣愣地看着她,就像盯着一个怪物。这样的脑回路,让我大吃一惊,也是在那一刻彻底的被她拯救了。
她来西安已经一个多星期,她不逛大雁塔,不去咸阳看兵马俑,就在西安的巷子里走来走去。她说,这是她前男友的城市。大学的时候,男友邀请她来这边玩,可她始终没有机会前来。她说,我的人生除了这段恋爱是自己做主的,剩下的全是父母掌控着。她骨子里优柔,从来不会反抗自己的父母,在别人眼里是彻底的乖乖女。也是这样的性格,她在很多需要下决心的时刻优柔寡断。她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是她最失望的一点。我没想到她的话题如此大尺度。她盯着我的眼神,问道,你是不是gay?我点了点头。她说,哎!我问为什么?她说,没有一个男人的眼神像你这么温柔,温柔的都能融化一个女人的内心。我勉强笑了笑,内心却是崩溃的。因为她的一针见血,或者说,她洞悉人心的本领让我胆战心惊。
一个星期的游荡,她的钱包里剩不下多少钱。在她难以启齿的时候,我看穿了她的内心。我说,你在西安住哪里?她的柳叶眉下的小眼睛瞪大的看着我,你能替我找到一家便宜的旅店么?我在西安还有很多地方没有逛过。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带着她去了朋友的客栈。朋友看着一个行李箱,两大包东西的她,有点紧张。他一把拉我到边上,“你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换了口味?”
“是我朋友,刚在路边遇到的!她身上没什么钱,又需要一个住宿的地方,我就想到了这里!”我不打算隐瞒什么,直接就组织了语言。
“成,下回你补上!”朋友回到柜台后面啪嗒啪嗒几下就拿出一张卡递给我,我接着递给她。她没有表现出一丝顾虑,很自然地接了过去。
我把她的行李一件件地搬上去。朋友在边上看着,丝毫没有帮忙的想法。我压根没想过他会帮忙,但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看着我。几年后,我再回到这里成了半个老板的时候,我问他当年为什么这么待我?他说,那会儿是你第一次去帮助一个陌生人。我奇怪的看着他,问他怎么知道?他说,你的朋友,我全都认识。刚出门就遇到一个朋友,除了是你的旧相好,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朋友。刚好,你的旧相好我也认识。我白了他一眼,聊胜于无的自嘲了几句。
这一年是15年的夏天。我来到了临沂,是她像当年在西安一样收留了我。她和那个时候唯一的变化,是换了发型。那年蘑菇头火得一塌糊涂,她也不例外顶着一个蘑菇头。这会儿顺直的头发垂落下来,就同瀑布一般,怜得我想要摸上一把。她又笑得肆无忌惮,我脑袋有点发怵。她还是让我摸了摸头发,只是规定一天只能摸一次,因为这是妹妹对哥哥的承诺。我听从她的约定,在她单身公寓里开始洗衣做饭,然后晒着太阳看会儿书,猫从身边走过,那翘起的尾巴落在身上痒痒的。
她还在为公考努力,我不觉得是她力不从心,反而觉得她是敷衍了事。你很难把一个师范生可以会三种语言,又读过百家书的高材生会考不过这么简单的考试理解为一件正常事。可她确实如此,甚至我很难在她的课本上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因为它实在干干净净,像是刚买回来一样。她嘻嘻笑起来,顺直的头发会随着微风飘了起来。我看着她的神色,在多年的朋友里一直很耿直的支持者她。
她仍然朝着商场的位置找着什么?我手里的冰水正一点点的化为常温。临沂的天不似w城狂猛,但在阳光的直射下,温度依然可怕。我有一言没一语地和服务员姐姐说着话。从她的嘴里我知道了很多事,她是这家店的老板。父母从她没有考上公务员的那刻早早的为她整了这个店面。在他们的权利范围内,在这寸土寸金的商厦前能有这个地方,根本不是一回事。姐姐说,她每天都会在这里朝着那个方向看一下午,有时候会是一天。后来,她没看了,姐姐觉得奇怪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没错,那个方向是商厦前的喷泉。原来,那个地方有恋人常来的地方,没人的时候,她会一直看着那里。有人的时候,她就会别过头去。我想,些大概就是在西安告诉我的起点。
她的人生里没有反抗,唯一的一次反抗就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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