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耶纳的春天

在田野广场上躺了一个下午，看时间流过。

☺「这是一篇偷懒的游记，原文发表在14年玛莎拉蒂的汽车杂志上，今天老妈过生日，我就挪用一下旧文重发咯。」

若是错过了锡耶纳，便错过了意大利的精华。因为电影《托斯卡纳艳阳下》，四月份，我来到这座意大利最美丽的城市。

厚重的历史，满城的古迹，错落的格局，狭窄的街巷，都让你在意大利找不到更好的替代目的地。

锡耶纳的春天是什么样子？花一天的时间去看看吧！

清晨时分，曙色初开，我跳上佛罗伦萨汽车总站大巴，穿过柏树林、田野、丘陵和葡萄园，不到一个小时，就到达了锡耶纳。

小城安安静静，早上的阳光并不刺眼。车站位于高处，俯视整个小城，好像还没睡醒，晨光打到她身上，云淡风轻，转个身，又睡去了，柔美得仿佛初恋情人。

从锡耶纳的长途车站正好可以俯视整座城市

但锡耶纳其实已经很老了。传说，这座城的奠基人是罗马城的奠基人罗慕路斯(Romulus)的兄弟，一起由母狼养大的瑞姆斯(Remus)的两个儿子。所以，母狼也是锡耶纳城的标志。她的历史几乎和罗马城一样古老，12世纪就成立了共和国，商业和银行业是支柱产业。为了保护自己的独立，她一直坚持着艰苦的战争。繁荣的银行业与纺织业让她成为欧洲非常重要的城市之一，直接威胁佛罗伦萨的地位。多年的战争，到了16世纪下半叶，锡耶纳共和国终于投降了。从那以后，她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农业区，当然，这也是至今未受到工业污染的原因之一。

锡耶纳的街道很狭窄，上面的窗户被涂成各种好看的颜色。

想要触摸一下这座老城，就从车站步行到城中吧。锡耶纳很小，漫步在小巷当中，看她一点点清醒的样子，好美。窗户一扇扇打开，阳台上的花盆被一一重新摆上，那又是谁家的蔷薇花悄悄地盛开了？突然想到那句话：“世界上只有很少几个地方，早晨可以这样优美地醒过来”。 

石板小路，千年未变，悠然其间，时间好像都凝固了。突然一个转角，豁然开朗，田野广场(Piazza del campo)出现在眼前。

田野广场俯视图，像一个贝壳也像一个扇形。图片来自网络。

如果说佛罗伦萨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那么锡耶纳就是中世纪的化身。即便是游历过佛罗伦萨，也很难不被锡耶纳的美丽景色打动。田野广场为誉为“世界上最美广场”之称，整个广场顺着平缓的斜坡建造而成，呈现出独特的扇贝形状。而著名的普布利科宫(Plazzo Pubblico)就建造在这座美丽的贝壳之上，它是哥特式公共建筑的代表作。在它左侧的是曼琪亚塔楼(Torre del Mangia)，而宫殿下面是坎波广场的礼拜堂(Cappella della Piazza)。整个建筑呈现的是绘画颜色中的Sienna色(赭色),而城市的名字Sienna—锡耶纳，也恰好是这座城市的颜色。如果在广场坐上一会儿，又会感慨万千，仿佛回到了中世纪。

超美的广场塔楼

广场加上宫殿，我刚刚还被两侧的高楼夹在其中有点迷失方向，现在便看到了一幅巨大的油画挂在了阳光下的蓝天白云之间。干净的风从山里吹来，锡耶纳显得更加小巧纤细，有些弱不禁风。此时天色已全亮了，甚至开始刺眼，鸽子在塔楼上空高低盘旋。广场上来了早起的老人。即便年华老去，还是穿着合身的西装，戴着毡帽，嘴上一字胡显得俏皮，远远看上去还以为是《天堂电影院里》男主角退休后回到家乡的样子。他不急不慌地走到广场对面的咖啡馆室外屋棚下，点上一杯浓咖啡，一份托斯卡纳生火腿和一份老式香料面包，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这让我想起了一首诗：

从前慢

木心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从广场出来，沿着大街走，就能看到用白色、深绿色和粉色大理石花纹装饰的雄伟的大教堂(Duomo)。这座大教堂从12世纪就开始修建，14世纪才修好，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教堂外壁的花纹、花窗和几十个圣人像都显得十分华丽，昭示着当年的辉煌。可是年轻的恋人却不管它，一辆摩托嗖地停在路边，女孩等了好久，看见男友出现，还是娇羞起来。骑摩托的少年英俊得有些离谱，五官深邃、眉峰如剑，紧身的西装套在身上。车子停好，一个拥吻，女孩翻身上车，绝尘而去。那红色的裙角还在飞扬。

仔细地转转大教堂，也看看它的美术馆，无数次地，见到圣母玛利亚。还是那样的温柔和仁慈。宗教艺术，是我迷恋的，不知如何解读，也不必解读，只是觉得他们是好看的、耐看的。

小巧精致的哥特式教堂和塔楼

从教堂出来，回到门外阳光下，正是正午的大日头。再次仰头看着大教堂和门外正在踢球的小男孩们，一声毫无顾忌辈分的“Ciao”！此时唯一的感受，就是这座城市，完全没有在意外部世界所谓的“现代化”，也没搭理貌合神离的“国际化”，只有淳朴，和简单的快乐。比之罗马和米兰，这里是旧文明，是闻到草木的味道。

终于饿了。选定广场背面的餐厅，需要再次穿过民居组成的小巷。杂错的民居差不多三到五层高，五彩斑斓的墙壁，深绿色的百叶窗，深红色的屋顶。不用去五渔村了，一样的美景这里也可以感受得到。餐厅也是民居改造，只是位置极好，到了丘陵的边缘。再往前，就是悬崖，向下望，延伸、展开，由近及远，是翠柏、田园，是一望无际的深深浅浅的绿色，而那耀眼的阳光终于弥漫了整个山谷。

坐定。点菜叫酒，惬意。吃些什么好呢？锡耶纳隶属托斯卡纳大区，这里以传统的意大利老式家庭美食闻名，说白了，就是妈妈的味道。听上去简单，但做起来很耗时间，食材精心配制，慢慢蒸煮。往往那些不起眼的家庭式餐厅，味道确实特别自然、直接，胜过无数高级的餐厅。番茄汤，上好的干面包配上任何用橄榄油作出的天然口味的菜肴，火腿、腊肠，山猪肉，再加上一杯家酿红酒，微醺--真是让我彻底爱上这里！

这里最流行的主菜是本地的黑猪肉，所以小巷子里也有专门的黑猪肉店。挂猪头，卖猪肉。🐷

酒足饭饱，回到广场。随便找个斜坡继续坐下，浑身阳光，任时间静静流过。下午广场上可真热闹，游客、情侣、街头艺人、一群群的年轻人，说说笑笑，杂耍表演。也有一些人，和我一样，就坐在这里，兀自地呆看着眼前的“中世纪”盛景。闭上眼，想象一下，就在这个广场，每年的7月和8月都要举办名为帕里奥(Palio)的赛马会。

关于锡耶纳赛马节的起源，说法不一，但是比较公认的是公元1200年，而沿用至今的规则是一直到1729年才固定下来的。 赛马节是锡耶纳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每年在赛马节的时候，几乎所有锡耶纳人都会倾巢出动，热闹非凡。比赛前三四天就会开始一连串的游行、初赛、聚会、游戏，整个街道都是塞满的。彩旗飞舞，人们身着中世纪盛装，为自己的团队摇旗呐喊，鼓手、武士、侍从，各种角色。与其说是赛马，不如说整个比赛更像是一个锡耶纳人的嘉年华。 比赛当天，广场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比赛是没有马鞍的，非常危险。虽然最后的比赛仅有几分钟时间，但全城人都会跟着一起咆哮尖叫，在冲线的一刻，更是有很多人冲出跑道，狂热的人群兴奋到了极点！

锡耶纳赛马节，风雨无阻，千年不断。在这里，不仅可以看到历史悠久的老建筑、传统风格的美食，还有千百年来的生活方式。

终于坐到西风渐起，夕阳洒在身上了。真希望时间可以停在这里，不想离开。但是也不必伤感，因为她会一直在那里，会一直守卫着这份古老的文明。这里的小孩、长者，淳朴的表情，善良的民风，会一直住在我心里。忽然想起英国诗人勃朗宁夫人形容这里：“这里的空气似乎能穿透你的心扉。”而中国作家陈丹燕在《今晚去哪里》的末篇——《来世我愿意做托斯卡纳的一棵树》里写说：“我来世想做一棵树，长在托斯卡纳绿色山坡上的一棵树。要是我的运气好，我就是一棵形状优美的柏树，像绿色的烛火一样尖尖地伸向天空，总是蓝色的，金光流溢的天空。”我多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这样一个幸运的树啊。

这个广场每年都会举行不配备马鞍的赛马节，很蛮危险的。

这就是锡耶纳，有一种魔力，荟萃了极其丰富的文化硕果，沉淀了非凡的艺术气质，而且历久弥新。

晚上回去的时候，看到山坡上灯光点点，隐隐地还能看到红色的房顶，暮然回首，仿佛看到上帝在田野间向我微笑。

在锡耶纳，慢慢悠悠的春天，才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