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投币

  初冬的早晨，破旧的14路车还是一如既往地拥挤和冰冷。一圈的车窗户上镀了一层厚厚的冰晶，这车越发像一个由冰花和铁皮组成的盒子，慢悠悠吱吱嘎嘎的前行着。车上没座的一手拉着吊环，一手捧着手机，低头晃悠；有座的都罩着羽绒服大大的帽子，同样低头晃悠。

  “投一块钱！”突然一声粗哑的呵斥惊的车里一部分人停止了晃悠。只见穿着一件灰蒙蒙棉衣的司机侧着半边身子。“说你呢，投一元钱！还往后走！”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一个大概14.5岁的男孩，穿着一件明蓝色的羽绒服，背着个大大的黑色书包。

  男孩还在低头往后走，但他面前人挤人，所以努力一会儿，他距司机还是只有两臂之遥。“投一元钱，不投钱就下车！”司机干脆把车停了，挣扎着从座位上探出更多身子，试图抓住男孩。车上开始响起嗡嗡嗡的小声议论声。有人推了男孩胳膊一下，示意赶紧投币。男孩试图往车后走的脚步顿了一下，低着头快速转身，手里的乘车卡“啪”甩在了读卡器上。

“请投币！”读卡器冰冷的声音响起。

灰蒙蒙的司机不再试图挣扎，“这次必须投一元钱，不投就得下车！”喊这话时，他脸上甚至有了一丝微妙的得意。

“啪”“请投币”“啪”“请投币”那男孩低下了头。

车厢里所有人都停止了晃悠，那嗡嗡嗡的声音瞬间升级。

“那孩子可能是卡消磁了！”

“这司机也太不近人情了，这么冷的天，孩子还要上学呢！”

“这司机太过分了，不能因为一个人影响一车人，我上班迟到了扣钱了他赔呀！”

“就是，听说现在公交司机都拿死工资，这公交车每趟收多收关他什么事？死脑筋！”

“哎，现在的年轻人太没有服务精神，来来来，小伙子，奶奶给你一元钱。”老太太声音刚落，车上很多人低头开始翻找钱包，口袋。

“叮，请乘车！”“我帮他打了，这下可以了吧！”一个带着粉色围巾，穿着洁白羽绒服的年轻姑娘，冲司机扬了扬乘车卡，又冲男孩灿然一笑，重新吊在了吊环上，像一只骄傲的天鹅。车上人都对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有人主动给男孩让了座位，并安慰他，叮嘱他赶紧让家长去办新卡……司机悻悻地缩回身子启动车，破旧的冰冷的14路车继续在结冰的道路上艰难地爬行着。

  车上一部分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灰蒙蒙的司机，明蓝色的男孩，洁白的姑娘……我却重新戴上羽绒服的帽子，随车摇晃。

  三天前，同样的司机，同样的男孩，只是换了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