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最后一周,每天都在失眠。担心2017年要做什么选题,采访什么VIP,老板会不会又要骂我不争气,人民币继续贬值我的存钱计划怎么办,记者签证续嘛,这份工作要做多久,我还要漂多久,之后怎么办......脑子里好多声音,听着喜欢的采访播客,又很兴奋,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做采访才可以这样顺畅地聊天,突然能一个问题打到被访者和听众的软肋。脑子就是过度兴奋,过度焦虑,睡不着。
2016年真的是好起伏的一年。最大的惊吓是医生看完报告说胸部肿块长得有点快,必须要穿刺看看是不是良性的。内心OS是: 操,不会是乳腺癌吧。妈蛋,一直不长胸,偏给我长瘤!最后在极其疼痛的穿刺和N多天的恢复期之后,医生说是良性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而且极其幸运的是,做各类检查的时候我还有前公司的超好的保险,都没有多掏钱。下周还要去复查,换了个新保险,希望自己不用怎么掏钱。还有什么因为隐形眼镜摘不下来划伤了眼睛去看了急诊这种奇葩事迹,也是多亏了公司保险,最后只要补交50刀费用。真心感谢上苍厚爱,生活一直有惊无险。
当我回忆2016年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自己经历的各种新闻,还有自己策划N久终于实现了的“逃跑”。
因为第一份工的奇葩失业经历,我一直是避险型职业发展路径。在电视台的工作稳定后,我一直在找工作,想跳槽。在公司里呆了快4年,我一共拿到了3个offer,其中一个还经过了三四轮面试,但一直没有跳成功。有家庭经济原因、有工作本身的原因,有自己没想明白自己要什么的原因。经过各种折腾之后的领悟就是,自己没有那么多资本可以耗在跳槽上,一定要找个合适的跳,可以积累实力,学习新知识,一个可以接触到更多资源的平台。
往回看觉得一年都没有闲过。2016年新年之前,在忙着帮打算跳槽的新公司面试实习生。当时真的以为自己终于能跳成功,要去西岸创业公司工作了,每天下班回家,就在带实习生,做研究报告,想着怎么分配任务安排人员。年底想一想好唏嘘,当时妈妈一直说不要急,感觉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妈妈。最后因为不想因为新工作回国,到了三四月份就决定,重新找下家。
奥马哈之旅
后来的每个月都像是过山车一样。因为新浪的前辈给了一个机会,终于在4月底有机会去巴菲特年会。大雨里狂奔,进了会场之后在保安的推搡中追访巴菲特,吼了几个问题,巴老的回答把大家都逗乐,超喜欢的Becky Quick都朝我微笑了下~隔空跟比尔盖茨喊话,见到DQ、Precision Castparts各种高管老总,大半夜写稿,帮忙剪视频。在前辈帮忙改完稿子,稿子发出之后,看自己的文章占满google搜索结果的那种赶脚真是还蛮exciting的。
离巴老这么近!我2017年财运能好一些嘛?项目结束完觉得兴奋又挫败。一种军训没过关被推到前线打仗,最后捡回了一条命的感觉。妈妈在帮我做总结的时候又重复了她老碎碎念的真理: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虽然自己提前做功课,写问题list,研究参会者,到了现场才发现,太多突发状况、未知的机遇,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当你置身现场,你仍旧没法获取到真正独家有效的信息。
讲真,这趟工作是最后自己决定离开电视台,加入财新世界说的一个重要推力:我真的很想在现场。想要一个更积极主动的状态,去记录去讲述,而不是编译综合信息。
(此处应有世界说广告:微博:世界说Globus, 微信:Globusnews)
2016年莫名好运气,不过也没趁着这个运气变成网红。比如跟绿箭侠同框发宣传小视频什么的。当时咋没让他@我涨粉呢。。。:
大选报道
在决定要跳槽之后,我制定了切实可行的计划,并得到了朋友的帮助,开始了记者身份的申请过程。在漫长的准备和等待中,一刻也没闲着,最重要的工作当然是继续已经写了一年多的大选报道,参与我们的选美播客录制。因为大选结识了太多有趣的朋友,也和世界说的小伙伴们一起成长。
7月的DNC是非常amazing的经历。我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政治大咖,见识了希拉里团队spinning的功力,记录了桑粉们的狂热和心碎,在最后一天甚至非常运气得到了贵人相助,都没有场馆证只有media tent出入证件的我,竟然混入了floor,在数万人的场馆里听希拉里的提名演讲。
希拉里团队的communication director Jennifer Palmieri在努力spin DNC邮件被黑事件,甩锅给俄国黑客中。 当时真的觉得是在见证美国第一位女总统的崛起之路连做了三天直播,每天出一个短稿子。每天一点多到住的地方,就开始吭哧吭哧整稿子,下半夜发完稿子才睡。为了做直播,要做research,每天要新定一个地方,写直播内容提纲。整个报道没有提前讨论和计划,还碰上了审查,最后直播还只能自己留档,视频都木有。最后一天直播被叫停。当时在现场的自己,对着镜头录制了一个小视频,自己播报,记录下了希拉里发表提名演讲的一刻。现在川普都当上总统了,再看当时兴奋的自己,真是有点唏嘘。
DNC的手忙脚乱之后,我们的团队也在成长。在我多次呼吁要做多地联播,尤其是发挥网络优势,在swing state发力后,超级给力的专员网络管理人典典已经召集其了人马。虽然最后直播不能做,但视频组、直播组、编辑组密切配合,我们用微信预览的方式,做了实时直播,同步更新现场视频和文字信息。随后的及时胜选翻译,阅读量也破百万。
这次编辑部还非常贴心准备了四辑大选专题,可以在世界说微信公号搜“大选观察团”查看,既有文章也有直播。感觉自己最满意的一次直播应该算是hofstra University和拉斯维加斯的大选辩论。因为自己没提醒编辑部,我们忘记申请进入辩论场的pass,所以三场辩论都必须想点出彩的方法做。其实在Hofstra刚开始是真的很崩溃,直播最大的挑战就是信号,结果那个学校居然还封锁信号,在校园内的游行地点信号渣到爆。后来又回到了希拉里的场子里,直觉就是她一定会出现,结果真的出现了!那是她911晕倒之后的辩论。当时应该就我们一家华文媒体在。搞个独家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不过这些经历也确实是一个提醒,怎么进入事件的核心圈(比如成功混进了DNC会场,在散场的混乱人群中跑进了希拉里胜选派对的玻璃房子里逮到了大donor采访之类的),如果实在混不进去,怎么变通(我们去了酒吧watch party,学校学生团体watch party,利用不同的场合让观众可以看到美国不同的侧面)
那些以为我们是做网红直播的,其实新闻直播水可深了呢,每次巴拉巴拉说个一两小时我觉得自己都能瘦三斤。。。
突发突发突发
凌晨守在突发爆炸点附近的几条街外,突然手机弹出来自己站的位置就在新炸弹发现的地点;蓬头垢脸出现在火车脱轨地抓访抗议人群,你说刺不刺激。。。感恩自己还活蹦乱跳,自爆炸事件之后我就乖乖每月花几百刀自己买保险。感觉自己大难不死一定有后福。现在没有带两个充电宝,两个手机,一个自拍杆,一个耳机线我都不敢出门。老板说再犯一次没带两只手机的情况,直接自己辞职。我的2017年新年愿望之一就是,有突发的时候请保佑我一定带两只手机,现场信号不要太渣。
有的时候突发并不是危险或者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们跑去拍。对我来说,有时候突发就是,突然在一个场合,一个大咖出现了,你离得很近,你想去拍画面,要点quote。在拉斯维加斯我猛然看到Senator Reid,国会山最会耍权术的老狐狸之一啊,啧啧啧,虽然我完全没想好有啥可以问题,还是赶紧跑到后台场子边上去拍,凑了两个问题。虽然真的没啥好说的,但那是里德啊!跟比尔盖茨喊话也是,我也没想到要问啥,就问了一个慈善和人工智能的问题,刚好碰上他回答了,凑了一篇文章介绍他近期在人工智能方面的投资。
为了离比尔盖茨近一点,我也是拼了,脚都快被踩肿了。。。在和pool press混的几天里,我也主要观察学习了他们在各种人群出入时,如何利用最短时间喊出切中要害的问题,在问出问题拿到quote之后,你就已经知道文章大致怎么写了。感觉自己还是需要修炼,而且脸盲和记英文名字能力太弱也非常大地影响了自己抓人逮人的能力。直觉,所谓的新闻sense大抵还是要修炼的。
这种打照面真的是很有趣。不考虑憋稿子的痛苦挫败以及各种负面情绪,能做一个记录者和讲述者真的是很兴奋的一个事情。
可控和不可控
今年做了几个对自己意义比较大的专访,还是跟奥马哈之旅一样,每次都觉得是战场上幸存的小兵。不过年底回看,居然有点释然了——没有意外、没有off the guard,没有听到某句话突然有醍醐灌顶感,也许真的就没法带来成长。
与UNGA前主席Mogens Lykketoft因为有Matte的引荐,还有齐大师帮忙拍摄,采访前总觉得有人罩着也不是很紧张,但进入大楼遇上渣信号的时候我差点急疯了。原本的直播设计是希望能在楼里参观,或者是像CNNmoney做的巴菲特办公室tour那样的,轻松参观又可以采访严肃话题。也是多亏有搭档在,我才能分身跟后方商议怎么改方案。最后我们在小花园站着采访,结果因为短袖短裙碰上蚊虫叮咬,在镜头前还要装镇定,真是崩溃到爆。
与前联储主席Paul Volcker准备沃尔克老先生的采访真的是一个非常涨知识的过程,在思珉和韬哥的帮助下,完全没金融背景的我终于也是搞定了采访。见到老爷爷的时候还是挺紧张的,刚进去反而是被老爷爷给“采访”了,让我介绍自己,介绍中国对他的旧书感兴趣在哪里,还跟我唠家常说自己有外孙女是孩子在中国收养的弃婴。中间采访还不断给我“倒计时”,希望快点结束采访。后来采访完跟老爷爷实话实说了自己很紧张,我们拍了合影,他还要我发一份照片给助理,准备给外孙女看。囧。
采访哈金老师其实心里也挺没底的,部分原因不赘述。很巧的是,在我用中文采访之后,老师又在亚洲协会用英文接受了采访。采访的前后比对,也让我意识到,采访对象是有“观众”意识的,而使用的语言真的是会塑造个性的,即使问题差不多,可能他回答的方式会完全不同。说中文时的老师性格很温和,很客气,他也深知自己的情况,在回答问题时谨慎措辞,而且更愿意往虚了回答。但讲英文的他,知道观众并不熟悉自己,会更愿意介绍自己人生中那些细节,更细致些,也更自信外向,还不断强调书中“Boat Rocker”刺头儿的形象并不是他,而是他创造出来的形象。
印象很深的是,我们在纽约钢铁丛林街道上走,我问他师母身体情况如何。他讲起了他们在波士顿郊区的生活,因为师母以前在农村长大,所以他们买了一个在郊外的房子,像农场的生活一样。虽然一直过得很好,但师母生病之后要进城看病就比较不方便。另外一个时刻是在他在亚协接受采访时被问到为什么不回去,他哽咽说起了母亲离世自己却拿不到签证的事情。但这种脆弱感人的时刻,也许无法出现在我们的采访镜头中。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们有关
6月份在纽约见到舒立老师,当时心情就是小粉丝见偶像。在租住的Airbnb和大家一起吃饭,她被问到财新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她回答的大致意思就是,大环境变差,但小环境对财新是好的,因为很多竞争对手已经不打算或者无法再坚持。
2016年对于国内很多人来说,许多事情并不乐观。当时自己不想回国的一个原因也是觉得无依无靠同样是要从头打拼,但在纽约,sky is the limit, 而回国,以自己的能力和家庭背景肯定还是很多桎梏。现在就是迫切地希望能够做出一点能让自己骄傲,能得到前辈肯定的作品,在一个极其难得,甚至可能并不会持续很长的机遇期里,找到自己的声音,挖掘那些未被注意的故事,让大家重新去关心关注自己不熟悉的世界。
换工作后深刻意识到作为中国的媒体工作者,是难逃big brother的眼睛,但莫名也生出了许多斗志,也许是作为探路者自带的英雄主义情绪,也可能是被老板成功洗脑的后遗症。幸运的是,自己还有一帮同样热血的队友们,所在的机构也并不僵化,仍有很多生长改善空间。
在Ins改成joyin2017之前上传了不少2016年未发的照片。奇怪的“留印记”强迫症终于被满足。虽然焦虑,还是要大步迈入2017。
PS: 世界说在腾讯新闻app上终于有了自己的直播回放栏目标签,可以下载看我们过去做过的部分直播的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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