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逃亡者

初读这本书——《人类群星闪耀时》是因为高晓松在一档节目中提到并推荐阅读的，因为我本人比较喜欢高晓松，在我看来他兼具文人墨客的才华与灵气、抽身事外的敏捷与睿智，有时又颇具些爽朗刚健的魏晋风骨与摩登达人的世俗幽默，所以我死心踏地追随他的选择。

不朽的逃亡者

后来开始在微信读书里阅读这本书，随手发表了一些简单的看法，没想到反响还不错，竟收到他人恳请赐教或者交流讨论的私信，让我受宠若惊，同时也激发了一个想法，想要与更多人分享这不甚成熟的思想闪耀的时刻，就像抓住每每被触动的瞬间，延长并贪婪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思想沉潜，同时也希望大家不吝赐教，必将喜不自胜，铭感五内。

说到茨威格，必定绕不开《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这是一个女人喃喃低语、娓娓道来的一生，而《人类群星闪耀时》则是亿万偃旗息鼓的生命才簇拥成那人类历史上点点可见、或明或暗的星辰，多么渺小。但是它的确闪烁着微光，是多少人在森寂之夜的慰藉，是多少人孜求寻往的美梦啊，这一下便给我们一个手可摘星辰的机会，前者用生命浇铸的历史，我们怎能不怀着一颗虔诚畏惧之心，仔细接过，用手抚摸它的旧伤深壑，道一句珍重。

开篇第一章，题为不朽的逃亡者。这是一篇有关地理大发现，准确来说是美洲大发现的历史。但并不是我们深谙高中历史中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麦哲伦环球航行所带来的促进欧洲资本主义发展、资本原始积累、全世界各国、各民族间的经济文化之间的大交流、大融合如此云云的说法。这样的说法本身就是武断的、片面的，是因为欧洲资本主义崛起主宰世界经济所带来的文化同构，是一种以欧洲中心说为基础的说法，这本身就是局限的。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到底是世界发现了美洲，还是美洲发现了世界，难辨究竟。

哥伦布自1492年至1493年期间，在西班牙伊丽莎白女王的支持下第一次向西远航，探求通往印度的新航道，实际上是到达了今天的巴哈马群岛和古巴、海地等岛，以后又三次西航到中美、南美大陆沿岸地带。哥伦布归国后的战利品让人垂涎欲滴、眼花缭乱，而他也因此受到了皇室的优待，加上他本身就是一个喜爱吹嘘自我、极度膨胀的肖小，把新发现的大陆描述为一个遍地黄金的优渥之处，加上皇家的大力支持，一时间贩夫走卒、船长水手、名门贵族、甚至些垃圾、渣滓也混入到这庞大的淘金队伍当中，各路人马纷至沓来，汇成一股各怀鬼胎的污浊之流，就这样浩浩汤汤地前赴后继、你追我赶，把魔爪伸向了这片古老淳朴的土地。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那里没有遍地的黄金，只有怨声载道的苦命的印第安人，黄金早被压榨干净，这些垃圾、渣滓也在这里腐烂发臭，生活无望、负债累累，并且在殖民地总督的监视管理之下，生不如死。

这时岛上出现了一个受人尊敬的法学家恩西索，在组织去另外一块殖民地淘金，岛上的殖民者蠢蠢欲动，但由于受到总督的管制，他们几乎不可能逃得出来。但是，一个穷途末路的年轻人以他令人惊叹的胆识、孤注一掷的勇气，躲藏在一个巨大食品木箱中混到船上，不仅加入了这趟征途，还如日中天逐渐取代了组织者恩西斯的领导地位，并驱赶了朝廷新派来的总督，成为新的殖民地的主人，他就是巴尔沃亚。恩西斯逃亡回西班牙控告巴尔沃亚的种种不轨行为，在恩西斯漫长的回国途中，巴尔沃亚为自己争取时间，他联合了就旧殖民地的杰出冒险家皮萨罗，疯狂蹂躏抢夺身边土著的黄金，准备以此向朝廷献贡来免除自己的滔天罪行。后来，他又偶然得知了“黄金国”的下落，于是就积极投身于这不朽的事业的庇护之中。不是在断头台上悲惨地死去，就是名垂千古，这是他最后的选择。

就这样，他带着为数不多与他同样坚决的伙伴去从事这项伟大的壮举，“巴尔沃亚——这英雄兼匪徒、探险家兼叛乱者，为了躲避绞刑或牢房，开始了他的长途跋涉——到不朽的事业中寻求庇护。”

尽管这群冒险家意志坚定、目标明确，但是穿越地峡中所遇到的沼泥潭以及肆虐蔓延的疟疾，饥饿、疲惫、令人灼热的赤道、有毒的丛林、阴暗闷热的茫茫雾气也夺取了他们中大部分人的生命。同时当地土著也极力顽抗，巴尔沃亚的狼狗追得他们四处逃散，用嘴惨无人道的方式将一批束缚了手脚、失去自卫能力的俘虏让一群饿狼狗咬死、撕碎、吞噬。

“在这些西班牙占领者的性格和行为中确曾有过这样的一种难以解释的复杂现象。一方面，他们以那种当时只有基督徒才会有的虔诚和信仰，真心实意地、狂热地祈祷天主，另一方面，他们又会以天主的名义干天下历史上最卑鄙无耻、最不人道的事。他们的勇气和不畏艰险的献身精神能够作出最壮丽的英雄业绩，但同时他们又以最无耻的方式尔虞我诈，而且在这种厚颜无耻之中又夹杂着一种特殊的荣誉感——一种令人敬佩。真正值得称赞的对自己历史使命的崇高意识。”

在这次血腥活动之后，巴尔沃亚带领剩下的人登上胜利的峰顶，但是就是在这一刻他命令所有的人停止前进，因为他不愿意与人分享这伟大的胜利来临的一刻。

“他要单独前往，要成为这横渡了我们世界上最大的大洋——大西洋之后，见到另一个尚未为人所知的大洋——太平洋的第一个西班牙人，第一个欧洲人、第一个基督徒而载入史册。”

巴尔沃亚心醉神迷、久久地望着远方，这一刻他被历史永远铭记。至此后，他的罪行得免除，一时间名声大噪。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的成果也招来了无数的嫉恨与凶杀，最终英雄末路，惨死断头台。

“只见刽子手的刀斧一闪，滚落在地上的那个头颅上的眼睛在一秒钟之内就永远闭上了，这是人类的第一双眼睛啊——它们曾同时看到过环保我们地球的两个大洋。”

这就是历史，其中的百转千回，破釜沉舟，残酷血腥，上下其手，弱肉强食，想来都噤若寒蝉，千万遍演出在脑海之中，想说些什么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思绪复杂，被历史鞭挞的灵魂深处，早已激起千层水波巨浪。

总的来说，这些改变历史进程的重大时刻，姑且称之为人类历史发展中的点点星辰，被创造之时也是纷繁多样的。有的时候，本身就是受到万众瞩目的，比如这改变南美洲发展历史的各位西班牙冒险家殖民主义者，而有的时候确实并不自知的，比如辉煌璀璨的敦煌艺术夭折在王道士手中。相比较而言这其中有很多白痴文盲就这样捏住了历史发展的脉络，让人啼笑皆非。脱颖而出，被历史所铭记是很多人孜孜以求的，很多人殚精竭虑最后也泯然众人矣，有些人碌碌无为得过且过就这样“被决定”了历史的发展。茨威格这样的叙述不同于许多书本中粉饰太平，虚化夸大人物的历史决定性，展现了生而为人的卑鄙下流，肮脏龌龊，同时也体现了伟大圣洁，无私无畏，这样看似矛盾的因素汇集在这个人这个事件当中，才真真觉得鲜活富有可信度，才真真可爱，可恨，可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