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 人世间似乎为了配合冥界的风云变幻 一夜之间狂风大作气温骤降 阴沉的天空压着轻如薄雾又重若千钧的云 风无情地驱赶着它们留下隐隐的咆哮
此刻的乡间正弥漫着夹杂着纸屑的烟雾 企图凭借着风的势头扩散开来又被一阵阵的雨压住 路边足有一人高的野草被风雨裹挟着无所安身 铁锈红的泥土被雨砸出一个个小坑湿滑黏腻 不知何时被竖起的天网已经变得残破 上面缚着一只已经僵硬了的可怜的雀 不远的地方传来老式绿皮火车驶过的轰鸣声 四周一片肃杀
爆竹声此起彼伏 不断打破这里长久的寂静 因为祭祀而点燃的火成了这里唯一的热源 家里的长辈领着我们轻车熟路地踏过泥泞走向先人的墓地 乡下的祭祀习俗依旧没变 老三样的物什以火为通道化为灰烬传往另一个世界 而后点燃一串爆竹用突兀的声响做声通知 给已经做成圆锥状的土堆插上几支颜色鲜亮的假花和三炷香 再与逝去的亲人絮叨几句便结束了家中的第三代都已成人 所以老一辈们不再亲力亲为 他们点起一支烟站在一旁用家乡话讨论着凭空被栽在这里的一株株松柏 愤懑于谁家如此不长眼 几个伯伯上前将根基尚未稳固的树苗连根拔起随意地丢在一旁 我张了张嘴 却又没有出声我随着他们走走停停 一一祭拜过家族中逝去的人 又或者说 我陪着他们完成了祭拜 我路过了很多个墓碑 土堆上面都插着花 碑前都残存着火烧过后的痕迹 我木讷且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沉默地等待 随即沉默地随着他们离开
我并不十分理解那存在于我父辈脑中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 相比之下我更倾向于用感情而不是用名义去维系亲人 无奈于坦白出这种想法反而会被扣上一顶道德的帽子 同样 我也不理解他们对死亡这件无法逃脱的事情的看法 我是目睹过死亡的 我还能记得奶奶去世前那双浑浊的眼睛 时间抽走了她最后一丝神采 在她那头黑油油的头发的映衬下显得尤其憔悴据说人的灵魂是有重量的 那么是否真的存在一个容纳灵魂的世界好让还活着的我们不用居住得太过于拥挤 那么生活在那个世界的灵魂又是否算是另一种肉体的形态 时间一到也会灰飞烟灭呢
在我对死亡的意义尚且懵懂时我已经经历过身边人的离世 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人都还在身边 以至于我无法体会这祭拜的意义 我应该算是个无神论者 只当这种传统的祭拜方式是活人对自己的心里安慰 我固执地认为形式就是个空架子 但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跟我有相同的想法 我看着身边吵吵闹闹的侄子侄女们 我和他们并不熟悉 他们从小穿梭于田间地头 甚至和别家的水牛也能打上两句招呼 他们聒噪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即使塞着耳机也挡不住 在对付小孩子这方面我向来都束手无策 心下感叹一句便闷着头向前走没走两步忽的发现这场景正像是生与死的具象 代表着新生的孩子与已逝的埋于地下的故人 生与死仅仅隔着一层土地 颠倒的两个世界各自安好或许正像COCO里那样 故去的人们会在特定的时候回来与家人团聚 他们以另一个形式存在的依托是亲人对他们的记忆 这份记忆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生活得风生水起
别忘了我 好好生活 应该是每个逝去的人最想对自己爱的人说的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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