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有个新闻被炒得沸沸扬扬,我只好研究研究。原来,是一位北大留美博士的万字决裂文,引发了热议。找了半天,终于看到原文了,并一口气读完。虽然我也看别人的观点,但更重要的是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盲目跟风。
我写这篇文字,不是要跟谁较劲,更不是控诉我的父母。看完秋岸(网上称他为王猛,我更愿意称他为秋岸)的文字,我读出他内心三十年后仍旧愤懑不平,读出他对自己原生家庭的痛恨,读出对自己的父母无视自己内心变化、过度保护自己甚至是“控制”自己的怨恨,也读出对身边那些恶语、冷言的不原谅。但是,我也感受到,他是多么想竭尽全力挣脱原生家庭对自己的影响!不管是考上北大,还是留美,都是为了挣脱,为了改变,为了升华自己。
记得纪伯伦说,“回忆是种相遇,忘却是为了自由”,我为了自由,对过去的许多事情选择了忘却,想要重新塑造自己,但诚如跟表姐聊天时所说,有些东西,是很难剥离的,让你痛得掉一层皮,都未必能脱离,只会让自己愈加疯狂和盲目、焦躁。有些痛苦的回忆,那层伤疤,我是拒绝揭开的,但此次,我又一幕幕再现了……
童年
小时候的记忆里,父亲是缺席的,对母亲的印象也很模糊,只隐隐约约记得几件事。
父亲是建筑工人(不是包工头),母亲是散工,她有活就干,不管是夏天给别人插秧,还是跟着父亲去工地上打工(搬砖、提混凝土、切割瓷砖……)。父亲比较高大,对他来说,做建筑活还好,然而母亲是很吃力的,她个子矮小,大概1.45米的样子。据她描述,递混凝土给父亲时要掂着脚,因为递不够,但在高楼上踮脚是很危险的事情,稍不留神就可能会掉下来。她说,每次干这样的活,感觉就是在拿命赚钱,但为了我们,她宁愿这样,至少能赚到钱。(这是她时常说的话,一切都是为了我和弟弟。)我甚至依稀记得,母亲生弟弟时,我在门边上哭个不停的样子。后来,有了弟弟,我依稀记得我和弟弟被锁在家里的情景。母亲回忆说,有天在地里干活,把弟弟放在田垄上,我则在地里帮忙干活。当她回头时,没看到弟弟,慌了神,发现弟弟倒在沟里了……她吓死了,再也不敢把弟弟带在身边……(说到这里,我很羡慕那些有爷爷奶奶的孩子,我的爷爷,也就是父亲的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离世的,他的童年也过得很惨,读书优异然而没钱读书,所以内心也有遗憾和愤怒,而奶奶,则一直陪着二伯家的孩子长大,二伯在外做生意,无暇顾及孩子,可是我的父母亲也无暇顾及他们的孩子呀!她只有在生病时才回来,又给我的母亲新添了负担。)
说到干农活,大概从我会跑就开始了吧!从小到大,除了过年,我是没有零食吃、没有新衣服穿的,有时连过年都没有新衣服。我可是90后哦,却依然是这么过来的!有朋友说,我不像90后,一点都没有张扬之气,是的,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属于90后,90年代,我,是80后的尾巴,更像80后。记得有一年过年,有位伯伯家挺富裕的,他们家有不要的衣服,送给我家,妈妈接过,初一的给我穿上,很大很宽松,但我依然别提有多开心了!可是,亲戚间互相拜年(按照习俗,初一在村子里亲戚间互相走访拜年),那位伯伯家的女儿,要我把衣服脱下来,她说是她家的,让我脱下来……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也记不清了……
小时候,我应该是没有玩伴的,因为,我要帮母亲干活,农忙时去插秧,抱稻谷,挖花生,割芝麻……没错,这些活儿,在我上小学前,都已经干过了……从小到大,插秧是我最怕的事情,因为有蚂蟥,那种吸附在人的身上,甩都甩不掉的东西,会吸我的血。我还听说,田里有蛇,这样我就更恐惧了,童年的我,在田地里,在恐惧中,一天天度过。我不得不插,不然就只有母亲一人插秧,这样,她回去得更晚,而我,也没法吃饭。后来,我总是盼着天黑,因为天一黑就可以回去了。再后来,我盼望自己上厕所,因为这样可以偷一会儿懒,我的腿也会很安全。到了初高中后,插秧越来越少,直到上了大学,家里终于再也不用插秧了,我也再也不用忍受那可恶的蚂蟥了,也再也不用担心会有蛇出现,时刻提心吊胆。但是,时至今日,我都害怕那些软体动物,不管是蛇,是鳝鱼,还是蚯蚓,甚至毛毛虫,我都是害怕的,惊慌的。前两天,让朋友用易经的智慧来给我算上一算,她说我容易紧张和压抑,这应该跟自己小时候长期所处的环境有关,其实还不止这些,在我的整个求学阶段,我的生活一直都是压抑的。
小学
小学,在我的老家镇上读了两年,我终于有了几个朋友,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唯一美好的回忆,就是在下大雨的日子,父亲骑着二八杠的旧自行车,杠上坐着我,后座上妈妈抱着弟弟,从县城骑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家……虽然冷,虽然辛酸,但画面也算温馨。我的大伯,我至今没搞清楚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年轻时老婆跑了,只剩下他和女儿相依为命,女儿被他早早地嫁人了。后来跑了几年W城市,捡了几年破烂,好像发达了些,于是在村里开了个小卖部,还有点商业头脑,在没有冰箱的年代,夏日里,他拿着泡沫箱子,在田垄间走来走去,卖冰棍。家里开的小卖部,有时没人照看,他就会叫我和弟弟照看。虽然有这么个大伯,但我们平时很少吃零食,更别提什么零花钱了。于是,年幼的我,偷偷地吃东西,偷偷地拿钱……终于有次被母亲知道了,她拿着皮带抽打我,身上全是一道道血印记,连后屋的二婶都惊动了,幸亏她过来拉扯住妈妈,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被母亲活活打死。长大了才理解当时母亲口中念叨的“从小偷针,长大偷金”的道理,我想,这件事,她是对的。但去年12月回家,跟一位嫂嫂聊天,也提及“偷窃”的事情,她说女儿被小卖部发现偷东西,小卖部把孩子扣押,并找到家长,把家长也训了一顿……孩子备受打击,很沉默,不愿意出门,不愿意说话,更不愿意去超市……我告诉她,这个社会太严苛了,对孩子太不宽容了,这样的事情,应该留给家长来教育,要维护孩子的自尊心……其实,很多孩子小时候都有偷窃的行为,包括龙应台在《孩子,你慢慢来》中也提及这个问题,这个案例发生在德国,商店的老板没说孩子什么,只是叫来了家长,家长赔礼道歉后,回到家教育并惩罚孩子,让孩子分担简单的家务活或者禁止出门玩耍。而中国喜欢一刀切,禁止一切对孩子的体罚。其实,适度的体罚,比语言的冷暴力要好得多。
后来为了父母亲干活方便,搬去了大舅家住(那时,外婆早已去世,外婆去世时,母亲在外地打工,没能及时通知她,等到回来时才知道最亲的人已不在……这也是她最大的遗憾。外公住在小舅家,也就是大舅隔壁,大舅和大舅妈去了广东打工,小舅也去了,小舅妈在家照顾表弟和表妹),第二年回老家,得知我一个要好的玩伴得了白血病,死了……我想进去看看,大人告诉我,白血病不能看,看了会被传染的,我最终胆小,没能进去。于是,在舅家过了几年,终于有了新的朋友。但是家境的贫寒,到了什么地步呢?我记得,当时盐的价钱是7毛钱,妈妈给了我5毛,我把捡到的2毛钱拿了出来买盐。村里开商店的,也是我的亲戚,但我不喜欢去她家买东西,总觉得自己是低着头进去,低着头出来的。当我的那些新同学新朋友在外面场地上愉快地玩耍时,我在干家务活,做饭、洗菜。我记得自己三年级就已经会做馍了,(现在反而已经不会了,难道我在退化?还是说环境造就了当时的我?)做好饭,就去做作业,等母亲回来,吃好饭洗洗睡觉,只有作业做完的早,或者母亲在家时,我才能出去跟小伙伴们玩一会儿。第二天早上,抹黑赶到学校,在学校点着蜡烛看书,做题。也许正是这样的努力,小学的成绩,一直是年级前几名。也庆幸,我的数学老师也是这个村的,在我又转校回老家镇上之前,她曾告诉我的父母,一定要让我读下去。在大舅家过了三年,这三年,也算开心,因为我学习成绩优异,常常得到老师的表扬,每学期期末总能拿着第一二名的奖品回家,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亲戚们都赞赏我努力上进,学习优秀。但也有不开心。记得有次,弟弟被另一个亲戚家的男孩子打了,我很生气,上前去打那个人,结果那个人回去告状,母亲知道了,把我吼了一顿,任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哪怕我是吃亏的那个,哪怕是为了保护弟弟。其实,从小到大,我都不会吵架,更不会打架,这两者,我都是吃亏的。哪怕是现在,我也不擅长吵架,一吵架,就会心虚,紧张,甚至会发抖,这也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我不会骂架,只有别人欺负我的份。而每次发生这种事情,妈妈也从不会站在我这边。印象中,只有父亲,有一次怒气冲冲地为我抱不平。也有一次,因为强势的表姐,抓伤了我的眼睛,流了血,母亲才站在我这边,批评了表姐。我的性格一直很怯懦,跟从小到大父亲不在身边,母亲也时常不在身边,缺乏保护,缺乏安全感有很大的关系。我的自卑,也促使我在学习上不断努力,这是我唯一的长处。
虽然每天,我完成作业,还做了一些家务,但还是免不了母亲的责骂,煮了饭怎么没洗菜?洗了碗怎么没扫地?诸如此类。我的心已经被践踏得体无完肤,只好默不作声地尽量把所有的事情做好,但总是有被说的地方,比如灶台怎么没擦?衣服怎么没洗?满腔的怒火和怨气,我成了母亲的出气筒,可我的出气筒在哪里呢?
那段日子,有个美好的记忆,是在我生病时。那时,我得了慢性肺炎,住院了很久,连那个学期的期末考试都没参加。班主任江老师去医院看望我了,可惜后来他转校走了,我没能去送他。住院的日子,很痛苦,因为打的药吃了任何东西都会吐出来,很难受,而且我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没有精神,也不能出去玩耍。但是我也很幸福,只有那时,父母亲是围绕在我身边,日夜照看我,我想吃什么都可以的。我依稀记得,父亲问我,想不想奶奶回来,我说想,但奶奶没有回来……
五年级时,我又转回老家的小学了。本来开朗了一些的我,又变得沉默了,因为曾经跟我同学的女孩,一个个出去打工了,男孩读书的也很少。在新教室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句话也不愿意说,时常走神,成绩一落千丈,从优秀走向不及格,甚至不敢把成绩单给父母看,把成绩单撕了个洞扔到床底下。过了段时间父母亲才想起问成绩,我说成绩单不见了,后来找到给他们看,说是老鼠咬的,不知道考了多少分……我竟没想到,我也曾有过这样的鬼主意,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小学记事,但也幼稚,听得最多,也最怕的,就是父母亲的吵架,三天一大吵,一天一小吵,原因,无非是母亲嫌父亲懒惰,不会赚钱,抽烟……倘若有奶奶在家,会吵得更凶,所以她不在家,也是有另一方面的好处的,她肯定会为着她的儿子,而母亲,会更加难过,更加生气,脾气更暴躁。我是害怕在家里待的,他们的吵架声,是我恐惧的来源之一。现如今,我也非常厌倦吵闹的环境,我会觉得神经紧绷,内心焦躁不安,即使是地铁的噪音,有时也让我莫名地烦躁。现在回家,他们依然吵架,我终于有了回应打胆量,以前是从来不敢的。
初中
虽然转校后成绩急速下降,但毕竟基础在那里,想要逆袭,不难。在小升初考试中,我顺利进入所谓“电教班”,其实就是快班。但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规定:全校前几名的学生免电教费1000元,前二十几名的免一半……我是全交的,因为进入快班时,全校排名是两百多名。那时,我并不知道这1000元是什么概念,因为我手上,能出现100元已经是大面额的了。我还记得,那时我喜欢写文字,因为朋友少,就常常写点文字。有次看到一个杂志上有征稿启事,我鼓起勇气投了一篇,记得题目好像是《父亲的背影》,后来还收到回信,说进入复赛,但是要30元钱参赛,我怀着激动和欣喜,但又有些不安,问母亲,母亲说她问问看。她说问了一个哥哥,他不建议参加复赛,这个可能是骗钱的。于是,投稿的梦想打破了。我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我想,如果能投稿成功,说不定,我就走上了写作的道路。初中期间,我一直坚持写小说,现在回想起来,写得不怎么样,但至少曾经有过一颗文学的心,后来也指引我学了中文专业。
在中学里,因为成绩较落后,英语功底差,没少挨英语老师的打和骂。英语老师的戒尺,打得我的手心发红,发烫。我的沉默寡言,使我缺少朋友,偶尔有同桌聊得来的,就多说几句。跟男生,几乎不聊天,不说话,看到他们有好看的书,连借阅的勇气都没有。小时候唯一的读物,是父亲给我买的《十万个为什么》,其余的,我几乎没读过。我有想读的心,没有借读的勇气,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自卑到尘埃里去。初中时,父母亲都不在家,我和上小学的弟弟相依为命的,现如今,我回忆起这段往事的艰涩,估计弟弟也会有同感吧,不过,他毕竟是男生,男子汉,应该比我胆子要大,也要幸福一些吧!至少母亲常把那句“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挂在嘴边的,不管是打架、吵架、争东西,无一例外,都是那句话,只有在我生病时,母亲才会顾及我。
中学时,只有周六下午半天放假,周六晚上还要赶回去上晚自习的。有次,我骑车回家,路上车胎爆了,只好把车推回去,回去了又没见到母亲,饭也没有吃的,我很生气,一路哭着走着回到学校的。从家里走到学校,快的话,大概也要半个小时吧。早餐是馒头,稀薄的粥,很多人不喝粥,但是我喝;很多人不吃馒头,但是我吃,而且还会拿几个多余的带回家去。不是因为贪图小便宜,是没有人要的。多余的馒头,有时下晚自习独自饿了吃一个,冷冰冰的,硬邦邦的,有时带回去,母亲热一热,就又可以吃了。我在想,我的身体素质一直不太好,个子虽然比母亲高,但我始终不满意,可能跟初中饮食差,营养不良有一定的关系。初中作业很多,用脑过度,我有时会觉得有点眩晕,有次突然想吃糖,去小卖部买糖,数了又数,最后付账时,被发现还是多拿了几颗,这绝对不是我有意为之,当时的确有些头昏脑涨,头晕目眩,还好老板没有多说什么,但我内心又自卑了一回。我本身比较压抑、内向,加之父母时常不在身边,我是没有倾诉对象的,很多事情无人懂,无人问。
记得初二那年暑假,母亲又跟着父亲上东北打工,只有我和弟弟在家。临出门前,母亲安顿好我们,让我和弟弟去另一个村的一个大学生家补习,那时只要100元一个人。我和弟弟,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过去,中午回来自己做饭,下午上完课了再回来做饭吃,然后洗澡洗衣服,入睡。那时家里还没有电视,到初三那年,家里才买了电视。有一天中午回家,我搭着凳子做饭,准备做饼吃,因为用力大了些,锅翻了,锅里的油火辣辣地灼着我的手,顿时肿了起来,痛得我眼泪掉了下来。弟弟急忙地拉着我去卫生院,拿了治烫伤的药,我们继续去补习。那家的阿姨看到我的手肿成了这样,又得知我和弟弟没吃饭,急忙给我们做了点吃的,内向的我貌似吃了一点。阿姨让我在她家床上躺一会,我休息了一下,觉得好很多了,继续学习。我和弟弟商量,这件事情没告诉母亲,因为怕她担心。我也不知道为何,那么小的我,已经凡事都在为父母考虑了。直到母亲打完工回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我受伤的事情,她虽然心疼,却始终没见到那时的我的手,那时的我的痛,那时的我的心酸。现如今,烫伤的痕迹已经渐渐淡去,只能见到隐隐约约的影子,就像那些过去的日子,如青烟,一点点地随着时间的洪流,渐行渐远,渐渐淡去了。
父母不在家的日子,可能弟弟在某个亲戚家,那就会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就会点着灯睡觉,因为害怕那些“鬼”故事,因为没有安全感而害怕黑夜,哪怕是现在,我也害怕走夜路,一定要有灯光才敢走。我也时常听村里的人说有小偷的事,睡觉前,会把家门全锁上,用凳子或者其他东西,抵上好几道,做好防护。有次深夜,正准备睡觉的我,感觉到窗户上有灯光,甚至有人敲了几下,我吓坏了,直接大叫婆婆(就是奶奶的意思),小偷可能以为家里有人,赶紧溜走了。没错,那时我还未成年。有时,会有猫咪爬上桌台,在我快入睡时把我惊醒,连睡觉,我都无法安稳入睡,而是抱着警惕心的。
还有件更尴尬的事情。我的母亲从未教给我任何关于性的知识,我甚至一开始连月经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六年级时就来了月经,因为读书晚,六年级已经13岁多了。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东西还有周期的,更不知道,我应该在它光临之前要备好姨妈巾,并勤加更换。因此,在初中时,出现过好几次这样的尴尬:大姨妈来了,没有姨妈巾,裤子、凳子上都是血红的……然后,我尴尬的跑回宿舍换衣物,又跑回来擦凳子。我也不知道经期要注意什么,比如不能碰冷水,不能着凉……我没有任何常识,不管是科学的,还是生活的。
初中比较开心的一点,是当了几门课的课代表,科任老师很看重我,这也增强了我的信心,减少了些许自卑。我的英语老师和历史老师,都很帮助我,虽然英语老师曾当堂嘲笑我的发音不标准,不清晰,让我很尴尬,但我的笔试成绩还不错。物理老师也时常鼓励我,本以为没人会看重我,没人瞧得起我,但我的努力,那股自强的劲儿,一直都在。老师告诉我要学会自我调节,我渐渐走出困境,中考物理和化学几乎满分。初三上学期,奶奶去世了,我是放学回家,看到村里搭建了舞台,觉得好奇,走回去后才知道的。我没有任何的伤悲。对奶奶的记忆,仅限于她屋里的那些好吃的,她有时会拿出来给我们吃。偶尔会给我讲些日本鬼子侵略时,进到村子来的情景,也曾告诫我好好读书。她照料我的日子不多,我对她的感情不深。她去世后,我家跟两个姑姑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差。大姑以前找我家借钱,要给他的儿子盖房子,结婚,我家本来一贫如洗,母亲说没钱,大姑硬说是她不借,父亲肯定赚了不少钱,这样一来,关系必然弄僵了。小姑虽然待我们还不错,但始终不怎么亲热,她们一家在W城卖菜,生意不错的。我很少去她家玩,但在后来,我住了一次院,在她家养了一段时间,这在后文再说。
高中
中考成绩虽然没有发挥最佳水平,却也足够上县城最好的高中。一上高中,父母亲自然骄傲,但他们依然远离家乡,去东北打工,比初中出去的时间更久……我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有了一个姨夫不要的旧手机,他们偶尔跟我联系。弟弟在镇上读初中,我在县城,从县城回去,坐车也要半小时。我不知道那些日子,弟弟是怎么过来的,我只记得,我是学习,再学习,连回家一趟的心也没有。有次,弟弟给我打电话,说给我送汤,那是我高中时期最温暖的回忆,他把煲好的莲藕排骨汤给我送到校门口,再回家。这是他自己煲的,一个未成年的男孩子,给自己的姐姐,从镇上坐车送到县城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跟他吵架很多次,多次说再也不想理他,不认他这个弟弟,而后又关心他的缘故。
我依稀记得,当时我内心里是恨我的父母的,尤其是母亲。有天去上学,还被她训了一顿,跟小姑一起走路,她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让我忍着她,好好读书。我一直记着这句话,发奋读书。后来有一次,跟我的一位数学老师聊天,我也提及内心的愤怒,现在想来有些可笑,也许,当时的他,也觉得我可笑吧!虽然到了高中,但我很少进理发店,直到高二才进了一次,把头发剪短了。身处县城,却很少出去逛,尽管很多女孩子常常出去,说外面怎么怎么精彩,衣服怎么怎么漂亮,但我从来不买。我的内衣,是母亲给我买的劣质品,里面的钢圈常常把我戳痛。而我自己,也像她一样买劣质品……我在想,我现在的乳腺多发性结节,是不是跟以前的那些劣质品也有一定的关系……
高中时代,还有两个人,是我温暖的回忆。S跟我同学,我们都是班干部,关系也不错,常常一起吃饭。而我和C的相识相知,完全是机缘巧合,偶然的机会,我坐在他的座位上(最后一排)做作业,周末别人出去玩,我在教室里用功,我喜欢坐在角落里,也有躲的嫌疑,尽管不知道在躲什么。他突然关注了我,有次,抽屉里多了零食,让我惊奇,打开一看,竟然是他送的,惊喜不已。后来鼓起勇气要了他的手机号,渐渐地联系多了起来。他也是陪伴我度过艰难岁月的人之一。我爱写诗,当然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在里面,写了,有时也给同学看看,让他们给我提点意见。那个精美的本子,泼墨的封面,有个竖琴,可惜,我既在上面写诗,也写日记,有天得知母亲翻看了我的另一个本子,担心她翻看到这本日记,我竟然狠下心来用炭火把它烧了……这是我的一大遗憾,想要再回首,已无可能。有时也跟他交流诗,有时,孤独无助也会找他。我没想到,高中时代,我竟有胆量,趁父母不在家,自己喝起了啤酒,莫不是中了魔咒,误以为“一醉解千愁”?除了学习的烦躁,也有初初萌生的情愫,还好我以大业为重。因为C学习成绩不大好,会以书信向我请教学习方法,我也以书信方式回复他,每门要怎样学习,怎样复习。我的生日,他总会记得,白狐,大白兔奶糖……还有那本我借来但根本没看完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我根本就没有养成爱读书的习惯,只是一个做题、解题的机器,直到大学时才培养了读书的兴趣。
高二时,外公病重,母亲多次前往照看,还把我和弟弟带去了,而舅舅、舅妈、表哥、表姐都不在家。母亲帮外公洗被子、打扫卫生等等,还每日给他送汤、送药,直到外公去世。母亲说,她希望我和弟弟,能向她一样,尽孝道。原来,她在身体力行,给我们做榜样。
直到高三那年,母亲才回来照顾我,在亲戚家的顶楼借住,夏天酷暑难耐,冬天寒风习习。我在那个两三平米的小屋子里,晚上挑灯夜战到十一二点入睡,早上六点起来,就冲向学校。中餐是母亲送的,因为学校的营养不良。然而,我觉得母亲送的,营养也没好到哪里去,多为青菜,一日三餐都吃的青菜,也会有肉,但不及其他同学吃的丰盛,所以吃饭,我也是躲到角落里的。我吃饭的速度向来很快,从小培养的,因为快点吃完,就可以快点干别的事情。至今我吃饭的速度依然很快,做事情也很急躁,这些,的的确确是原生家庭带给我的。我也在努力地改变,希望能够减慢速度。
高三那年,我有次对母亲发了脾气,那天下了蒙蒙细雨,别的同学有家长来接,还送伞,我却是淋着回家的。一回去,我冲着母亲发脾气,“你们都在家,竟然每一个人给我送伞”。后来母亲解释说,因为雨小,距离近,就没送。我不记得还有没有其他情况对母亲发过脾气,但高考结束后,有亲戚建议我如果没考好就复读,母亲说,她不想我复读,不想忍受我的脾气。我当时以为她觉得我脾气差,现在思量来,可能是因为表姐复读了仍然考得不太好,担心我也考不好,甚至更差,也可能我高三时脾气的确不好,以前忍辱负重,后来爆发了一点出来……
最终我还是没有复读,去了W市上了一个普通一本。我以为上个大学没什么,但后来,父母亲跟我一再说起那句:村里某某说女孩没必要读那么多书,不要让我上大学,直接去打工好啦……但他们依然让我读完了书。父母亲一直觉得,我能上大学,是他们的功劳。他们完全忽略了他们的女儿发奋读书的初衷是什么,就是为了脱离他们,脱离贫穷,脱离被别人歧视的生活。然而,直到大学毕业那年,我还在穿别人的旧衣服。也许有人会说,这有什么呢?但对一个内心极度自卑和敏感的人来说,穿别人的旧衣服,是一种屈辱。后来,我的这种观点才有所改变,我在自愈。
大学
大学过得也算充实,远离父母,此时母亲在家里照顾已上高中的弟弟。我一个月都难得回去一次,自己找兼职做,做了好几种兼职,餐厅服务员,家教,发传单……参加了好几个社团,也参加了不少活动。我很庆幸大学里参加了那些活动,一定程度上培养了我的能力,比如没有那么怯场,没有那么紧张,有了一点交际的经验,虽然还有许多欠缺的,但相对于零基础的我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大一下半年,就开始和J交往了,但我始终没有跟父母说。大一暑假去广州打工,买了很多水货衣服,还打了耳洞,回来后,母亲当着表妹的面,劈头盖脸的骂了我一顿,职责我打耳洞,学坏,指责我买了一堆水货衣服……然而,买水货的习惯,是从她那里继承来的。后面,我已经渐渐改掉这些我已自知的不良习惯。当时我虽怒气冲冲,然而敢怒不敢言,后来,我的耳洞塞了,那些水货衣服也没穿几次。去年即将结婚之际,母亲问我怎么不打耳洞?这样的话,可以买耳环了。我说,当初不是您说不让的吗?她一时语噎。大二开学初,我用蚊子般的声音在母亲面前提出想买电脑,她才明白我想省钱买电脑,终于让我如愿以偿。买来电脑,我并没有如其他人一样玩游戏,看电影是偶尔的事。这个电脑,我至今仍在使用,这篇文章,就是用这个电脑打出,它已经陪伴了我七八年了。
我跟J在大学校园里一起参加活动,一起去图书馆学习,看书,觉得很幸福。有时会向他倾诉内心满腹的委屈,还好他是个善解人意又温柔的人,每次吵架也总能包容我。我们俩是同一类人,都很自卑,正好两个人一起取暖,互相鼓励。一直到大学毕业,我也没告诉父母我谈恋爱的事情。后来,追随他到S市,也是到了之后才通知父母,并告诉他们情况的。
大三那年,我去医院检查,此时乳腺硬块已经有些大了,后来得知要动手术,因为需要钱,我不得不告诉远在他乡的母亲我要动手术,为了不使她担心,我只说是一个小手术,无大碍的。事实上,在我进手术室前一刻,我都不知道,它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的,如果是恶性的,是要切除整个乳房的。我说是小手术,母亲把钱打给我,但没有回来。是大学同学和J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手术需要有人签字,在Y城上大学的弟弟赶来签的字。还好手术前,医生经过详细的检查,并屡次宽慰我,在我这个年纪,得恶性肿瘤的可能性很小很小。进手术室前,打了镇定剂,不然,我肯定会恐慌不已。
手术结束后,休养了两三天,父亲让小姑妈把我接去她家,在那里住了将近半个月,我很感激。但后来母亲说,小姑妈在亲戚面前说我在她家住了半个月,花了她多少多少钱,我就顿时厌倦了,并不喜欢去她家。有次去她家,带了一提牛奶,小姑妈把我拉到一个房间里,塞给我两百块钱,让我给她的孙女,而且当着姑父和表哥的面……我很不解,也生气,自己加了两百块,一并给了她的孙女。后来工作后,有年过年,我特地给了她孙子孙女各一个红包,就当跟她有个了断。
工作
不管是上初三、高三还是毕业那年,父亲都提及有什么亲戚关系,希望能借力,帮助我就业。然而我拒绝了,我认为自己有能力找到工作。的确,我找到了工作,甚至有两三分工作摆在我的面前,有两份已经可以确定了,但那时,因为J到S市继续深造,一想到两人要分别,我就时常一个人抹眼泪,这也跟我害怕孤独、怯懦的性格有关。我舍不得与他分开,于是都放弃了,茫然中进入W市某保险公司实习一个多月,意识到自己进了一个坑,马上跳了出来,一路跑到S市来找J。虽然在S市也进了一个个坑,但也算安好。那年国庆,母亲正好在离S市很近的H市,我带J去见母亲,母亲满面愁容,甚至在饭桌上当着外人的面哭了起来,陈说自己的不易,并表示不希望我今后也吃这么多的苦。我自然明白母亲的所指,告诉她J在努力,在深造,不要着急,不要担忧。晚上,父亲打电话给母亲,把她吼了一顿,大意是不同意。回到S市,我也是满腹心事。终于有天,母亲打电话说跟父亲吵架的事情,我借机说J脾气好,勤快,不像父亲……借吐槽父亲的机会让母亲容纳了J。后一年又让父亲见了J,所幸,父母亲已经开明许多,也许,他们也知道,很多事情,他们无力控制和改变,只能听从上帝的安排。
第一年工作不顺,没存到钱,回去父母亲仍旧劝我回家考公务员的事情。第二年,我一口气干了三份工作,没错,夜以继日,奔波劳碌,终于在第二年的十月份,还了欠的同学的钱,以及我上大学的学费贷款。(我的大学学费加住宿费才五千,但是也是贷款的,父母亲说他们可以帮我交,我说不用,我自己还,我不想让自己觉得我欠他们的,也不想让他们觉得负担过重,尤其是弟弟也考上大学后,他每年的学费要一万三。)“无债一身轻”,然而在S市的压力很大,我也一直在努力工作,但在面对工作中的不顺、劳动力的剥削和压榨时,我竟然选择了沉默,但对J抱怨过很多次。跟同事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但也忍气吞声,我似乎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忍,因为我,什么都不是。我要找的存在感,就要学会看脸色,勤快点,多动手。这是我的生活经历告诉我的。父母亲不在家,有亲戚让我去她家玩,吃完饭我一定是主动帮忙洗碗扫地的,哪怕她家里有其他人,我也会抢着干,所以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听话的孩子,其实,我不过是学会了生存的法则,那就是适应,适应环境,适应他人。如果说我是变色龙,我想,也许是恰当的。然而,我从未改的,是我的与人为善的初心。
我也时常在工作上请教同事,生活中也请教他们,因为,我真的一无所知,无知到什么地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因为,没人教给我任何东西,我只学会了一套生存法则,那就是适应,那就是不敢得罪他人,所以,说我畏畏缩缩也好,说我小心翼翼也罢,这也的确,是原生家庭的影响。
但我始终保留了一颗上进好学之心,忙碌之中,让自己画画,写字,折纸、学化妆……我一直想要追求更好,追求更美,这颗心,没有改变。
结婚
去年十一,终于如愿与J步入婚姻的殿堂,然而这一切也并不容易。从年初商量婚事,但去年八月底才确定下来的婚期,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J的父亲虽然支持我们的婚礼,但在经济上,不太舍得,所以犹疑了很久。一向胆小的我,在这件事上却挺身而出,终于说服了他,给我们举办了婚礼。而这场婚礼,我努力减少父母亲的操劳,自己一个人,雨天搭车摄影店化妆,又一个人回家。连去J家那天,都是我一个人去的。所有的程式,我已经从简了。我努力做到不麻烦别人,努力做到不让别人为我操心,尤其是我的父母。
回门那天,母亲跟我说,小姑妈说J家太小气了,包的红包太小……我竟无话可说。J至今还是在读的学生,没有经济能力,他家是山区的,父亲一人在外打工,母亲种地,这样的情况下,能供两个孩子读大学已经不容易了。我不在乎他现在如何,我只希望他一直这么上进,有责任心,包容我,就好。(虽然有时也会因此烦躁,说我一点儿也不物质,是假的,我也希望他有一定的经济能力,这样我就不会太劳累,但人,有时不能贪婪,要懂得知足。)
跟J一起度过了七年的恋爱时光,走入婚姻殿堂,也是不易。恋爱期间也好,婚后也罢,我的脾气,仍旧是那般的火爆,每次发火都恨不得着急撞墙,但下一秒,我又迅速冷静下来,自我反思,并跟J和解。我知道,我的行为,其实对他造成了伤害。最近也一直在反思,如何避免将这种情绪,带入未来的下一代的教育中去。现在知道原生家庭这个词,是对下一代命运的挽救,但不是作为对上一代人批判的理由。我在反思我的原生家庭,也在反思自己的情绪管理。
之前,大舅妈说,母亲这辈子吃了很多的苦,让我要好好孝敬她,我一直努力在做。她这辈子很能干,手工厉害,我小时候穿的毛衣、鞋子都是她做的。她的学习能力也很强,这也影响了我,但与之相比,我还是差很多。在我工作之后,每年都会给父母亲买些礼物或者衣服,还有水果、零食……以前告诉自己每周打次电话,后来每周视频一次,这大半年来,过度忙碌和劳累,次数有缩减,我也在尽自己所能,多宽慰父母,开导他们。
说了这么多,我并不想控诉谁,指责谁,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是谁,有哪些亲戚。有人说,每个职业都需要持证上岗,唯独父母不需要。其实,每个人初为父母,都在学习。世上无完人,不能因为父母给了我伤害,我就要报之以痛击或控诉,我们能做的,就是选择自己后来的路,避免重蹈覆辙。“昨日之日不可留”,“逝者如斯夫”,往事只可追忆,只可警醒,不要徒增愤恨。追忆了这么久,瞬间觉得自己衰老。我不太爱追忆,追忆使人老。既然有那么多的不快,我宁愿选择忘却,去追求心灵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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