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已过,支离破碎的夜被风那么一吹,便有了整齐的凉意。在习习微风与啾啾虫鸣的声响中忆起过往,不禁一声长叹:
万物之始,皆出于自然;万物归宗,不枉乎意外。
凡情之所起,皆由欲而生,然情之所至,恣意汪洋,不可限制,一秒一时一月一岁,皆为酿制之过程,至于成酒成醋,或不可知。
寄过往于情书,是与时间争执;对曾经判决;是在故步自封的现下中开出一条僻静之路并独入其间:再谈一次空无一人的恋爱;再思一番毫无挂恋的红尘;再做一场永不苏醒的春梦;再痛一回不能愈合的创伤。
太空寂,便落魄至此,尚有一个少言寡语的魂魄游离于文字,便当他是太平盛世了,于是乎,情书不再是乱红飞过秋仟去的莺莺笑语,不再是梅边柳岸的花前月下,而是往生之途上的奈何桥,是一饮而尽的孟婆汤。忘却无耻,追忆光荣,在无耻与光荣之间仅剩下单薄的风花雪月,廖以佐酒,对风吟殇。
我爱过的人都且尚在,我爱过的事也无动于衷,这便好,叫人心安理得地赖在时间里,赖在青春里,赖在绝不老去的时光里。为时尚早,说缘起缘灭那种话的人都老了,我还未老,因着未能老去,越发叫人放心不得,这便好,他们越是不能安心,我便越在年纪上退步,一退便退进了蹒跚学步的孩提时代。凉席,风扇,黑白电视机,粉底白豆衣裙,小猫钓鱼背心,薄荷味的棒棒糖,优美而抒情的滋味,还有晚霞,彩虹,清水河,望不尽的麦浪和洋布伞。
在这个迷离的夜晚,我越发靠近那个年月了,拿着独生子女证便觉得骄傲,不懂我还应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不懂他用死亡换取了我所领取的一块橡皮,一个作业本,或者一块糖。我享用着一个人的童年,如同享用一个芭比娃娃,我梳理娃娃的头发,如同梳理漫长的童年,可我始终不能将她的头发编成辫子,我始终不具备左右她模样的能力。
我亦不能左右我自己的模样,唯独染发,才能使我鬓角的丝缕白发覆盖青春的假象,我不肯承认自己在变,仍当自己尚未长大,可面对闲杂人等时,我已懂得了不伤害的远离,圆滑世故取代了缤纷棱角,这一切从恋爱开始,至孤独结束。
所有逝去的,皆为财产,得不到才是真正的拥有。拥有太多,获得的一切反而消失在记忆里,空旷取代了殷实,生命便轻装上路,无所顾忌起来了。
后天的亲人越来越多,曾经的旧友越发稀少,年少时追逐的“懂得”已不再重要,不重要的独处反成稀有之物。耐得与耐不得,早已丧失了界限,似乎这样的词汇渐渐隐退在生活里,日常成了习惯,茶米油盐的俗味,反最雅致,最自我,最不凡了。
不是岁月流转造成了因果,而是一点一滴的行为,抑或不是行为,而是经历,又也许不是经历------最终也许是命运吧。那么与其说是写给过往的情书,倒不如说是写给命运的。是命运把我带往人世,成为了如今这般的人,是命运说:你如此这般吧!我便如此这般了!我爱这命运,他让我遭遇那“错、错、错”,又让我领悟这“莫、莫、莫”。我错的不思悔改,又莫到海阔天空,这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恩惠。
我又因爱世界而憎恨它,我因要表达我的爱而不能言语,于是我为它写下情书,我说我爱它,它便伤我不得。
我爱这世间一切的纠缠,它使我光润如蛇,增长了我盘桓于荆棘而不伤的能耐,它使我冰冷如石,纵有海啸亦不能粉身碎骨,我爱它,因它的荒谬导致了我千年不坏的灵魂,我为它写下情书,这不是虚情假意的表白,而是刀钻斧砍教诲。
我爱它,因我一息尚存;我爱它,因每一时刻,皆将成为过去。可我欲安放的魂魄在他们所说的江湖中飘摇不定:
千种柔情皆是虚妄,
万般离索终归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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