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暖，卤蛋香

 

灯光暖，卤蛋香

      校门口有一家牛肉面：面多，肉少，很像是一家小面馆。但他家卤蛋香，很香。

      天晚了，学校静了。我参加完合唱比赛，终于赶回了学校。暗蓝的天空没有风，也没有云，只有疲惫的夕阳，散出零星的光芒。我挪步到食堂，迎来的却是一片死寂——没有饭香，没有喧闹。

      食堂关了。

      铁栏紧紧围着我，栏杆外是万家灯火。那一扇扇明亮的窗户，里面有柔和的灯光，舒服的沙发；最重要的，有能填饱肚子的晚饭。

        走吧，去晚自习教室吧。等到九点半回宿舍，还有一个苹果。我苦笑。黑漆的侧门，亮起了惨白的路灯，它缓缓侵蚀着黄晕的余晖，就像饥饿侵蚀着我。双手拽着一包衣服晃晃悠悠。我实在想不清我会怎样，但阵阵刺痛威胁似地警告我：我必须要吃饭。

        现在，还有谁能帮我呢？

        倏地，一辆深棕的车出现在拐角。这令我很惊喜，又很惊讶：吴老师还没走吗？

      今天她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说要早回家休息的。平日她眼里都是闪着光的，十分精神。可今天，她似乎连睁眼都疲惫。

      顾不上这么多了。天彻底暗了，只剩惨白的灯光，射在冰冷的楼道中，刺在我绝望的眼中。此情此景，怎一个惨字了得？

      走吧，只能去晚自习教室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我，在不停地喊着我；这声音十分熟悉，却出现的十分陌生。难道是？

      我回头，只见吴老师背着提包，冲我挥手。之前，我们一直议论那件灰色背带裤，可这时却显得合身极了，给人以一种亲近的感觉。皎洁的白灯洒在吴老师和蔼的面庞上。她真像救人于危难的神明，双眸纯真地透着怜悯，注视着我这个可怜人，呼唤着我的思绪，使它不被饥饿所侵占。

        “这么晚还不回去？”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过来。“老师，我住宿。可食堂没饭了，那能不能……”“正好我也没吃，带你一起吧。”我连忙点头，简直喜出望外。胃里还在阵阵作痛，可希望的力量是强大的——它使我将不再饿，使我将越过铁栏杆的阻挡，去吃晚饭，去重获新生！

      一条路上，只剩一家牛肉面亮着灯，屋里坐着吴老师，和耐着空腹的我。“两碗牛肉面，加卤蛋。”吴老师指了指墙上的菜单，对老板说道。说罢回过头，提出两双筷子，递给我一双。几颗星星若隐若现的，亮得很微弱。

        吴老师确实是累了。她靠在椅背上，一边的背带将要垮下来，左胳膊摊在桌上，右手吊在椅子旁，好像使不出力一般。她的眼还是那么清澈，柔和地注视着我，可分明睁开已经很疲惫了。她没有再对我说话，而我也没办法同她说话，只是默念着希望面快点上来。

        指针不知道转了多久，面来了。两碗白面，孤零零的几片薄牛肉浮在面上，碗边靠着一颗浅棕的卤蛋，很大，很香。热腾腾的白气彻底驱散了饥饿，勾起的是止不住的食欲，和“滔滔不绝”的唾液。我强忍着香气，轻轻地对吴老师说：“老师，面来了，咱们吃吧。”她没回应我，脑袋偏靠在左肩膀上，半闭着眼。

        “老师？”“嗯？哦，面来了快吃吧。”吴老师挺起来，动起筷子，我也跟着动起来。

        这面真淡。像喝白水似的，一碗面顺着脖子下肚，总算填饱了肚子。我总爱把最好吃的东西留到最后。盯着碗里的卤蛋，顿时所有忧虑都烟消云散了——这是上天，不，是吴老师赐给我的美味佳肴。这是她在极度疲惫时，还要帮助我的那份关爱和善良。

      这卤蛋香，很香。

        饭后，吴老师再温柔地看看我：“饱了吗？”“饱了。”“回去吧，我也回家。”“好的，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吴老师迈着没刚才那样轻盈的步子走了。

    走吧，回晚自习教室吧。等到九点半回宿舍，苹果留着明天吃吧。

      马路上黄晕的灯光跟我一路，像吴老师清澈的双眸般令人温暖。

      每到天黑的时候，黄晕的灯光便洒满地面。

        灯光暖，卤蛋香。

灯光暖，卤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