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夏季更早到来的是雨季。
雨点有些大,噼里啪啦砸在青石瓦屋檐,一片一片的水帘倒挂起来。还有些雨水直接避开屋檐,顺着窗户玻璃,汇流而下,洗刷蛛丝儿结满的雕梁。放在艳阳高照的平日,这些蛛丝也在强光的辐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此时大雨倾盆,大部分琐碎的丝网,已经被冲刷干净。留下不多的,顽强不断的,是一些经年累月的老丝。哗啦啦,风雨里飞来晃去,晶莹剔透的线条缠上几颗新落的水珠。
“上回,我言语有些过激,不好意思哈。不过,我做事有分寸,你不用为我操心!”
我觉得,也应该向殷斐哲说点什么。
他不说话。
我和猩猩合打一把小花伞,在下午第一节课之后,因为实在太瞌睡,就在雨天的操场逛一逛,打算冲散一下困意。
操场,我们常去的。
午后的操场,我们常去的。
夏日晴朗午后的操场,我们也是常去的。
雨天的操场,我们去的次数,扳着指头也可以数得过来。
雨天的操场,烟波浩渺,青灰色一片接着一片,被冲刷干净的水泥地板,像一面镜子,反射出晶莹的天地。猩猩穿着双雨鞋,那是她外婆新买的。啪嚓啪嚓,照着水洼踩下去,里面的洁净的积水,如同一朵瞬间绽放的透明的花,飞溅出来。水洼被惊扰出涟漪,波澜飘忽不定。随后慢慢平静下来,縠纹里是一个倒挂着的世界。
再凑近点看,颠倒世界里也还有自己的脸蛋。因为模糊,反倒显得逼真可爱。
不知何时,殷斐哲早已打了把透明雨伞,跟在我们后面转悠了很久。
我摸不着头绪。
我有点慌:“我这人向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不然,玻璃珠子全还给你。当作赔罪。”
“我早忘了呢。我对你怎样怎样才没兴趣。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我口是心非呀!哎呀!你别瞪着我,咱俩老对手了谁跟谁呀!”
“对我没兴趣就好。”我低下头,掏出两个大桃子,中午上学前,趁我在午觉,妈妈洗干净的。
正要递给猩猩,他抢过去一个,张口便咬下一大块。汁液有些要流出嘴角,他很快拿出纸巾,擦了擦,又摊开来,接着大块朵颐。
突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眼睛闪过一些情绪。
“送出去的东西,你再还给我,我也是不要的。玻璃珠子你自己留着吧。不爱要扔了便成。”
“……”我和猩猩都没说话,随他去了。我俩便分吃一个大桃子。桃子真的很大,我得两只手捧起来。
“小可不会扔你东西的。”
“不过话说,不说话那可就是默认了哟!刚才我还不操心你呢,现在不得不操心了。白痴。你瞪着我干嘛呀!看操场那边……瞧见没,那三傻逼正穿着大雨衣,背着手,向这边走来呢。”
“……”桃子甜蜜多汁,就像是这段青葱岁月。我一口,猩猩一口,殷斐哲一口。掉在胳膊上的汁液,顺着胳膊肘,滴在操场地面上。
还是那片草地,春末开始,莺飞草长。狗尾巴草和另一种不知名的草,合在一起可以制作出好看的耳环。还有“酸溜溜”,一枚枚可以吃的草草,酸中带涩,后味是罗勒一样的清香。我也是在这里,初次目睹冯康哥哥的。
“小可,他们拿的是什么啊。你别光顾着吃啊。等等,让我再咬一口。”
猩猩有两张嘴。平时嘴巴长得比我小,咬起桃子来却仿佛换了一张嘴。咋就可以开合那么大?
“瞧你这眼神,就知道你想问‘什么情况?’。我告诉你,周浩然带着他们刚去买了新式武器,今天来练兵呢。哎你眼睛睁这么大干嘛呀!最多当友谊赛瞧把你吓得!哎!你跑什么呀!”
后来,猩猩南瓜也加入了进来。
一场——激烈的水枪保卫战!
3:4。
结果可想而知。
南瓜被爸爸狠揍了一顿。
猩猩气得连骂自己水枪的射程太短,把水枪砸了个面目全非。
而当时手无寸铁的我,正好以重感冒的名义躲过了一周的家庭作业。
这样的结果告诉我们:战争,向来比的都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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