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
又到了奶奶的生日。
却再不敢喊出“奶奶”这两个字。
因为呀,
奶奶走了,
她留在了去年夏天。
多少个夜里醒来,
恍然,
奶奶早就走了啊
……
总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想起她来。
前阵子天气炎热,回来午睡后,起来去厨房削了个苹果,一分为二。
一边递给陈蕾,一边说,总觉得起来得吃点东西,嘴里才舒服。
猛然一惊,这话奶奶早就说过。
炎热的夏天,我或许刚从睡梦中醒来,或许在写作业,又或许在房里看电视……
奶奶总会出现在我面前。
她一手端着切好的苹果、梨子或者西瓜等,腋下夹着一把扇子。
她一边吃水果,一边把碗递给我们,总要说一句,醒来嘴里总想吃点东西。
如果我在看电视,她也会挨着我坐着看一会。
不过她看不懂电视,因为它听不懂普通话。
看电视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没趣的事。
所以等我吃完碗里的水果,她就拿着碗出去了。
如果我在写作业,她就拿个椅子在旁边坐下来,一边吃水果,一边说道,现在的书也难念。
有时候,她会拿起书来看看,说,这些字真小,那些怪人,也不把字印大一点。
然后指着封面上的字,说,我原来读的书,字都有这么大。
可以说,《百家姓》,还是听奶奶背,我才熟悉的。
小学时,有阵子,她让我教她背《弟子规》。
她总在睡前背上几句。
后来,书都翻旧了。
那个时候,她的视力还真不错。
……
有时候家里没东西吃了,她就说,我去河坝上买点东西来吃吃吧。
我总说,奶——,我要吃辣条。
她总会说,辣条辣死人,吃多了烂肚子。
当然,辣条对我们的诱惑,远远超过“烂肚子”这种只听过却没见过的事。
那时候,我能有多懒,懒到我自己都懒得去买辣条。
当然,毛丫有时候也懒,我打她,她都不去买。
(或许她不是懒,她是不敢,她怕见人。)
让奶奶帮我们买辣条的时候,她总说,待会店里的人骂你,竟然使唤奶奶给你买辣条。
我说,哪个敢骂我,我去打她。
她总笑着说,别说这些孬话,你能打得过谁。
辣条买回来,我总要给她尝尝,她吃了一点,就说,这个东西辣死了,少吃点,一会夜里吃不下去饭。
这话我们哪会听,我和毛哥只会全部吃完,再把辣条袋用纸包起来,扔到灶里去。
有时候觉得不安全,还要扔到老远。
有时候把辣条袋折得小小的,塞到邻居家房子后面的砖缝里。
(也不知道他家拆屋时,有没有注意到那些辣条袋,如果看到了,估计很是疑惑吧。
嗯,现在想来,我小时候也干过不少利己不损人的事。)
反正总要做得保险一点,不然可扛不住我妈的大手。
连奶奶都感叹,别惹你妈,你妈那个大手,打起人来痛死人。
小时候不懂事,喜欢顶嘴,总是惹我妈打我,我妈一打我,我便只能躲到奶奶那里。
前几天和我妈视频,我问她为什么小时候总打我。
我妈说没有啊,哪有常打你。
该打的时候就打呗。
小时候的记忆,是我妈喜欢打我,其实,打的次数到底多不多,到底为什么挨打,现在已经记不真切了。
只是对小时候的记忆就是她打人痛,而奶奶却很慈祥,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这么依恋她吧。
教育孩子,真得在他小时候以温柔的方式给她无尽的爱,因为小孩子的三观还不健全,许多事情和他讲道理或者以自认为正确的方式去处理,这是行不通的。
特别是工作以来,越发觉得家庭教育的重要性。
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影响,真的是很大的。
村里人总喜欢问奶奶,我和毛哥,她更喜欢谁。
奶奶总说,都是一样的喜欢。
为此,我妈给出了答案。
她说,毛哥刚出生时,还小的时候,奶奶更喜欢我。
因为每次我妈把我惹哭之后,奶奶也要把毛哥惹哭。(哈哈哈,真是欠揍的毛哥)
后来,毛哥长大了,妈妈说,奶奶就对我俩是一样的了。
吃什么东西,都是分的一样多。
姑姑们过节拿来的藕粉,豆腐花,豆奶粉。
奶奶总是一次泡三份,我们三一起吃。
所以,我小时候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妹妹而感到爸妈偏心,估计很大原因是奶奶也偏向了我吧。
现在想来,我之所以在大多时候能那么乐观,是因为在童年时期,奶奶给了我无尽的爱和陪伴。
她的为人处世,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
奶奶总喜欢追着太阳晒衣服,特别是冬天,哪里有太阳,她就把衣服移到哪里晒。现在我也喜欢追太阳。
奶奶说了,衣服晒了有热气,要早点收回来。
所以夏天的时候,她当天洗的衣服总会隔一天才穿。
前阵子我无缘无故过敏,才想起来这么回事。
原来是被子晒久了。
果真奶奶的话总是充满智慧。
奶奶一有点头疼脑热,就喜欢吃药吊针。
自从我过敏吃药就好了之后。
我认为她的做法太对了。
切不可讳疾忌医。
因为疫情,这学期我都没回过家。
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好久没吃肉了。
人的潜能总是无限的,自从我买了肉,就发现做菜竟然也这么有意思。
是呀,奶奶以前就总是说,她不讨厌煮饭,只要有好菜。
没有好菜,煮饭都没意思。
是的,一大家子,就没有说她煮饭不好吃的人。
奶奶常说,路在嘴边上。
对于路痴的我来说,大路在百度地图,小路就在嘴边上。
去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看到人就问呗。
反正一句话的事。
你要是态度不好我还能一直问。
奶奶还说,给别人指路,不能故意说错,人不能坏了良心,不然下辈子会变成瞎子或瘫子。
当然。
我从来不相信有下辈子这回事。
不过。
我也知道。
人不能闷声干坏事,会遭报应的。
奶奶给我讲了许多村里的人干了坏事最后遭报应的事,有些人早就不在了,我就把这些当故事来听。
现在,奶奶的事,也只能当故事来讲了。
大抵是有许多事的。
可惜,我没奶奶那么好的记忆,许多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就忘却了。
上学后,被村里的男孩子欺负了,奶奶定会带着我找到人家家里去,非要让人给我道歉不可。
调皮的男孩子真是不讨人喜欢!
前阵子,看到院子外面的桑树长得不错。
想来已经很多年没养蚕了。
小时候,我养蚕,奶奶也是要跟着操心的。
因为我要上学,回家要写作业。
更重要的一点。
别人家的桑树,是不能随意去摘叶子的。
而奶奶就不同,谁会拒绝一个老人家呢。
大概她会说,我孙女养了蚕,我来给她摘点桑叶。
人家必定会让她摘的。
甚至还要帮她一起摘。
她会满村给我找桑叶。
一次会摘几天的量。
为了保鲜,摘回来的桑叶要撒点水,然后用布包起来。
总有几条倒霉的蚕,养着养着就烂屁股了。
奶奶说,吃了带水的桑叶,蚕就会烂屁股。
当然,烂屁股的也有它的价值,鸡崽子们可以加餐了。
当蚕长到一定程度,它就不长了,因为要吐丝了。
如何判断它要吐丝了呢。
奶奶拿起蚕,放到手掌上,把手放到白炽灯下。
她说,在灯的照耀下,如果蚕的身体是透明的,那就说明它要吐丝了。
果真如此。
小时候,大家都会用肥皂水吹泡泡,奶奶还会帮我制作泡泡水。
她从一捆稻草里,挑出一根来,然后用刀切掉头和尾,一根吸管就出来了。
小学有阵子,大家都开始玩毛线,织围巾。
奶奶会帮我找不穿的旧毛衣,然后和我一起把毛衣拆了团成毛线团。
我喜欢的东西,奶奶都尽量帮我搞到手。
比如,我很喜欢栀子花。
不过我家却没有种栀子花。
村里许多人家都种了。
当然,去别人家要花这种事对我来说,是羞于启齿的。
对奶奶来说,这就是一句话的事了。
我猜她肯定又是说,我孙女喜欢栀子花,我来摘点回去给她。
她一开口,人家必定会帮她一起摘。
所以她总能带许多栀子花回来。
她还叮嘱我把花上的小黑虫甩掉,她说那虫会吃人的鼻子。
当然,这话我也是不信的。
有一次,滴姑姑给毛哥钩了一双鞋。
我说,我没有滴姑姑吗。
其实,这是和奶奶说的玩笑话,当时并没有较真。
奶奶听了,笑着说,我回头跟你滴姑姑说。
不出所料,滴姑姑又给我做了一双鞋。
小时候,还会找奶奶帮我们削铅笔。
奶奶削铅笔可不是用小刀,而是用切猪菜的大刀。
当然,她每次都要说,拿刀要小心,给别人递刀或者剪刀时,要把刀把对着别人,不能伤到人。(妥妥的安全教育)
用大刀削铅笔,真是门好手艺。
这手艺我妈也会。
考编时用的铅笔还是她帮我削的呢。
奶奶的针线活也好。
我的东西破了都是找她帮我缝。
她帮我缝东西,我帮她穿针。
她还会做钱包,她给家里许多人都做了钱包。
虽然那时候我还小,并没有几个钱。
但是,奶奶也要给我做钱包。
并且,我的最好看。
我的钱包拉链是最独特的,是她买来的,拉链头上还有个小爱心。
其他人的钱包拉链大多是从旧衣服上拆下来的。
奶奶对我也很纵容。
偶尔,吃完饭,我会犯点懒病,坐那不想动。
可是要把碗放到厨房。
我就喊毛哥。
大多时候,毛哥还是很听话的。
不过,有时候她的人权意识格外严重。
无论我怎么喊她,她都不睬我。
说好话她不听,威胁她她也不怕。
威胁的话还不敢说太多,我妈听烦了免不得要给我一顿暴打。
我爸就比较好,他一般不发表任何意见。
偶尔发表意见,我也要反驳回去。
当然,我不敢喊我妈帮我拿碗。
以我对她的了解。
她只会把我打得摸不到门。
这个时候,奶奶就看不下去了。
她会把我的碗接过去。
有时候还要给我做个辩解。
她说,白天读书很累,你妈没读过书,她不懂,你爷爷说了,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累。
嗯,奶奶的话就是那么有道理。
有一回,奶奶看到娘娘穿了件条纹的体恤,一再说好看。
后来,她上街,给我也买了两件,可惜我胖了,穿不下。
在奶奶眼里,我压根就不胖。
她总说,瘦得像藤条精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嗯,她确实是少数不觉得我胖的人。
她会夸我聪明,得人疼,等等。
奶奶不喜欢讲昧良心的话。
我总喜欢问她我漂亮不。
她回答都很委婉。
她说,漂亮,漂亮有什么用。漂亮又不能当饭吃。人要有肚子(文化)才行。
嗯,这个问题我问过那么多遍,她从来都是这么回答的。
一次都没有敷衍的顺着我要的答案说。
由此可见。
连奶奶都不觉得的事。
那就是真的了。
(人间不得不清醒啊)
日子过得可真快呀。
转眼间,就快过去一年了。
夏天又夏天。
那个夜里睡觉给我扇扇子的人,
把西瓜切好挑最好的给我的人,
……
再也见不到她了。
人生 大抵是要有这经历的吧 到现在才明白 原来思念的不是故乡 是我爱的那个人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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