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母亲已经鬓添白发,我忽然想起了奶奶,奶奶已经过世很久了,是在我孩提时代过世的。所以,她的脾气秉性,做过的事情,我全都没有了记忆,在我印象中,对奶奶的记忆就是有一个片段,挎着篮子,穿着蓝布花衣裳,步履蹒跚的走向田野,再就是从田野挎着一篮子农作物回来,除了这个片段,就在没有记忆了。所幸她那身花衣裳还在,是父亲思念奶奶,给收起来的,出殡的时候,没舍得烧掉,算是个念想吧。
对于奶奶的事情,父亲是不愿意多说的,或许是怕撩起对奶奶的思念,父亲的词汇量也实在不多,没有讲故事的天分。我听奶奶的故事还是从叔伯间听得比较多,有时母亲也会念叨几句,可见她们的婆媳关系相处的是不错的。
母亲说,奶奶虽然是农村人,但却是个干净利索的人,干活也麻利,在生产队记过工分,是个要强能干的主,这样的人应该是被别人敬佩的,可是在奶奶身上却有一个话题,话题就来自那身花衣裳。其实现在看来,一件花衣裳,寸排骨头钮,那见的多了,一看就是旧社会的农村打扮,什么蓝布白花,红布白花,粉布白花的等等。其实那都是影视作品为了顾及形象而设计的,那时候哪有那么多花衣裳,都是单色帆布褂子,以绿色、青色、灰色为主,领导会穿黑色的,不分男女。
因此,奶奶有一身红色碎花衣裳,就显得格外扎眼。因此,奶奶只要是穿着花布衣裳去地里,就会有人议论纷纷,什么成分不好,资产阶级,小资主义等等。那是说什么的都有。可是由于奶奶能干,又是个小头头,记工分,所以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爷爷也经常劝她,快别穿着那身花衣裳出去招眼,奶奶可不是那种嫁夫随夫的温柔女,在地里不少干活,还记工分,她觉得自己很本事,所以在家里说话一向很牛:“怕什么?我又没偷没抢,这几年哪里做过几件新衣服,这是我俩结婚时的衣裳,早都过时了,我就是穿着干活,那怎么了,当新娘子能穿,参加集体劳动反而不能穿了,什么道理?不管她们,又不是偷来的衣服。”
后来,就真的有人把奶奶给告了,说奶奶的资产阶级思想很严重,深更半夜把奶奶叫到一个昏暗的小黑屋里盘问,爷爷也跟在后面,但是在那个情形下,爷爷却不敢主动上前保护奶奶。
奶奶曾跟父亲说到过这一段,总是很兴奋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很机智。人家问她:“说!你为什么老穿着花布衣服干活?你们家是不是资产阶级?”奶奶说:“这是解放后,毛主席和共产党赋予我的幸福生活。”
“说,你们家是不是有资产阶级思想?”
“坚决拥护共产党。”
……
审问奶奶的人也都泄气了,想找出点缺口揪住不放,愣是没有得逞,再审讯也没有劲头了。只得找个台阶想放了奶奶,劝奶奶说:“您也算是个革命同志了,而且在我们大集体里还记工分,党给了你这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怎么就不知足呢?整天有这种资产阶级思想。”
“我什么时候有资产阶级思想了,我是工作不积极了,还是迟到早退了,我记工分都是凭着良心公公正正的记的。哦,就凭我身上这身花花衣裳啊,十年了,孩子都会拉风箱了,我结婚的时候你们咋不抓我,我这觉得衣服放了十年,过时了,拿出来干活穿,这还成了资产阶级?”
“总之,我们党和毛主席教导我们要艰苦朴素,要以革命的精神来建设社会主义国家,你穿的这么花哨,就不符合毛主席都教导。”
当然,最后,奶奶也是怕惹麻烦,从此之后就没有在穿过这件碎花衣裳。可是这段往事却赋予了这件碎花衣裳一种特殊的故事经历。或许,那个年代,在我们中国大江南北,有太多的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足为奇。但是对于自己的亲人来讲,这件花衣裳却承载着浓厚都亲情和乡情,每当父亲闲来无事摆弄这件红布花衣裳的时候,总是会感觉是和奶奶在进行亲切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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