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有一座很窄的小桥,父亲跟我讲他们年轻时从上面经过,去临近的县里拉煤,一辆辆拉车从略微崎岖的桥面上通过,他们一般早早的就出发了。天还蒙蒙亮,似乎飘着些雨气,可年轻的步伐轻盈而矫健,就这样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才能从临县拉回1000多斤煤来,他们每顿吃一小盆面条,大概也才能消受得起这强大的活动量吧!
小桥旁边有一个木摆渡,原来与桥是并用的,摆渡上有艄公,肯定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要过河的人只需一嗓子便能将他从河对岸叫过来。
逢年过节时,这小桥便拥堵不堪。置办年货的,走亲串友的,每次都要把个小桥拥塞几个小时,急得乡邻们直骂。好在那时没什么车,大都是骑个自行车三轮之类,牵个牛羊。而这时,只需移步河边,便能一嗓子招来艄公,岂不美哉?
小学时有一次老师带我们出去踏青,当我们结着队伍走在小桥上时,才发现原来我们的乡村是那么的美,油菜花沿着河岸芬芳,清风中的麦田如浪涌碧海,而小桥似乎也很年轻,和那春天的天光一样,那么有光彩。
可中学时候就觉得这桥可憎,生锈斑驳的栏杆,有几处歪扭,桥面坑洼,让人看了心烦,我在对面的火车导轨桥上奔跑,想要撇去心中的慌乱与昏暗,却终究不能。可我去找那个医生时,却依旧要通过这座小桥。
我在梦里去追赶郭彦娜的时候也要经过它,栏杆两侧是昏黄的路灯,把梦照成了昏黄凄冷的颜色,可我在上面奔跑,依然是熟悉它每一处坑洼,也是它让我知道自己的方向。
回家无数次都要经过那个小桥,而它却是愈加的破败。可无论星夜还是白天,只有看到了那座桥,也就看到了家。
从学校里出来,我计划着要做一家公司,好去盛那些依旧在读书的同学,这是小桥边上浪漫的幻想。而当头发花白的父亲拖着蹒跚的步子从小桥走回家时,我也坐着出租车星夜从外地赶回。“什么,他回来了?只是骨灰拿回来了?”我直感到声音有些呜咽,而父亲却似乎很平静,就像他面对其它所有事情那样平静一样。
“是啊,你啥时候能到?”
我感到自己是如此被需要,心中一动。“在车上了,上午10点差不多!”说完我便催促伺机,继续前行。而终于到了镇上,要过小桥时却又看到了堵车的长龙,只得乖乖等着,然后看着前车一动,便随即跟上。到了家,立马换了角色,回到了这乡土世界。
疫情期间桥给堵上了,桥两端的人互不往来,而要通过小桥,需得攀爬,我只得趁着天光未亮,小心翼翼的爬过去,然后钻到已经约好的司机的车里,一路向北而去。
我领着孩子们过桥去镇上的超市,去看河道里滔天的洪水,却离桥栏远远的站着,好像生怕它会掉下去似的。就像小时候我们跟着父亲过桥去上公粮,却不敢走近那般。
夕阳下的小桥,默不作声,可它扛着忍着,我看不起它,却又离不开它。而在我的脑海里,却有那么一方熟悉而亲切的乡土,从这座小桥,这条河向外蔓延,慢慢上色,最后浸染成一幅故乡的画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