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罐茶从“庙堂”走向大众的媒介是在乡村炉子的普及。
之前冬天取暖,只有条件好一点的人家用煤面(细煤)搀入一定量的黄土,加水拌成泥状,在平地上抹成方形,大概一寸来厚。等晾到半干时,用铁尺切成和红砖大小的长方块,晾干,翻起来码在干燥处。
冬天的早晨,老汉们起来架火,先用干的煤块在火盆里摆一个四方形,然后在中间放上小柴火,点燃,再把煤块掰成小块,架在柴火上,让柴火引燃。这样,等烟冒尽,方形的煤块中间就是一方红火。于寒冬之中,这方红火本身就驱寒,也给人心里无比的温暖。
这样,将火盆端之炕上,在火盆沿上烤上馍馍,炖上罐罐茶,坐在热热的炕上,外面大雪飞舞,天寒地冻,此时喝一口滚烫的茶,嚼着干酥的白面馍馍,嘿!把他家的,这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和享受!
而条件一般的人家只能填炕取暖,于寒冬中,一方热炕也是很不错的。庄浪人把炕热叫“烙”,此时“烙”变成了一个形容词。炕“烙”很,但是头顶依旧冷风嗖嗖,所以,人们依旧憧憬于烙炕之外有火盆的日子。
就在大家为冬天有火盆努力奋斗的时候,炉子悄么声息的走进了千家万户。一种生铁铸的圆盘或者方盘炉子价格低廉,散热性好。接几节洋铁皮烟筒,就可以在房子里架火。既有比火盆之热效,却无火盆冒烟之烦恼,屋内清洁。而且,这种炉子的燃料广泛,家中一切可燃之物均可,老树根,烂椽头,玉米芯,煤块,如有大碳,就最好不过了。一炉膛大碳燃烧,那种火光会让人眩晕。
于是,有炉子的冬天又是另一番景象。女主人早上起来,先架火,于是家家屋前伸出来一溜青烟,青烟袅袅。等火完全烧旺,炉子上的水壶里的水也烧热了的时候,女主人再次从热炕上下来,洒扫庭除。又将炉盘擦干净,把馍馍烤上。男主人也收拾喝茶的东西,准备炖茶。
如果说火盆时代的罐罐茶是喝茶的“婉约”,那么炉子时代的喝茶就是“豪放”。 首先是喝茶的茶罐发生了巨大变化。
火盆时代,火盆不多,架火不易,且火力不大,故喝茶用蛐蛐罐,加水不多;炉子时代,炉子家家都有,架火容易,火力猛,蛐蛐罐早已不能适应,而代之以更大的罐罐。像保温瓶上外面的铝盖子,露露罐,红牛罐等均可做成茶罐,,只需拿一粗铁丝在罐口拧一个麻花样的手把,一个茶罐就成了。
保温瓶盖盖做的茶罐。图片来源于网络。 红牛罐做的茶罐。图片来源于网络。其次是喝茶的人发生了变化。
火盆时代,喝茶的人是少数,只有家庭条件好的老汉才有资格喝;炉子时代,男女老少都能喝。
第三是喝茶的观念发生了变化。
火盆时代,喝罐罐茶讲究一个慢,一个稳,慢斯条理,不慌不忙,一罐茶量少,要慢慢品尝,慢慢回味;炉子时代,人们都比较忙,喝茶吃馍馍就是一家老小的早餐,所以讲求一个快。于是就是大火,大罐子,大杯子,一次性几罐炖好,分倒在几个杯子里,一家人同时喝。
第四是喝茶的配料发生了变化。
火盆时代,罐罐茶就只是茶,条件好的放一点白糖;炉子时代,受三炮台的影响,除了放茶,还有枸杞,桂圆,白糖,蜂蜜等等,各自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口味,可以随便添加。
第五是喝茶地发生了变化。
火盆时代由于火盆不易携带,故只能在家里喝茶,有些老人在地里长时间干活,口干舌燥,神疲力乏,回去喝茶太费事,不喝又坚持不了,就只能口嚼干茶,但总不如火上炖茶畅快;炉子时代就不一样。人们在地里劳作,也可以炖茶,下地时将茶叶,馍馍,茶罐,外加一大可乐瓶清水和一个用奶粉罐做成的小炉子装在小拖拉机上。干活累了,地埂上一坐,将小炉子拿出来,随便在地埂上抓几把枯草,树枝,就生起火了。拿出茶罐,加入清水,放上茶叶和其他,不几分钟,茶就炖好了。滚烫的茶水才能将吃食的能量翻倍,人也就立刻精神了。
小小的罐罐茶,反映的是时代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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