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

一直喜欢这一句“多识草木少识人，常守自性清净心。”于是，在秋末选择了一个周末，和朋友一块沿着山路，驱车前往秦岭深处，走近草木，去聆听大自然的声音。

草木清凉有情，更润身心。为了散去那些在闹市中的尘埃和灰烬，没有目的地，只有随意地行驶，走走停停。河谷两侧青山绵延，河潭澄澈，林木茂盛，满眼皆青碧。高大挺拔的、旁逸斜出的、一枝独秀的、遮天蔽日的植被处处彰显着生命的活力和无尽的能量。连悬崖峭壁上也是葱茏一片，几株崖边的植物个个枝繁叶茂、苍劲有力。一棵棵硕果累累、鲜艳明媚的火棘迎着阳光伸展成一幅巨型的盆景，成为这秋日尽头最浓郁的一抹亮色。

看着这山中的一草一木，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虚与委蛇，有的只是时间静静地流淌、草木自由地舒展、清风送来植物的气息和远离喧嚣浮世的清澈。

“山中岁月长，林深不知处。”清新地、清净处、清凉地，让人瞬间忘却应该忘却的一切，仿佛自己也成为秦岭深山里的一株草木，清爽通透、简简单单。

深山里的草木，其实大多都叫不上名字，低矮的可以用手机识别，高大的只有叫它乔木或参天大树。于是我和朋友在林间初识了那一棵棵遁世的草木，都是陌生的名字。

譬如，鹤草：蔓生草，当夏开花，形如飞鹤。又譬如，杠柳：花似紫蛛，叶如绿柳。一棵棵植株皆气宇轩昂、卓尔不凡。其实，这深山里的草木如同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不以无人而垂萎，个个昂扬如葵、青绿如翠。这里，才是它们永久的乐园；这里，才是它们的清修之地。

朋友对我说，有一段时光，每天的工作生活都让她崩溃沦陷，身边各种人性的幽暗让她诧异无语，感觉对下一个明天根本都没有丝毫的期待，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希冀未来。

天天不想入睡，似乎就在暗示内心根本就不想迎接暗夜后的天亮。于是，她选择了一次回避和远离，靠近深山亲近自然。让自然滋养一次丢掉的信念和放弃的坚守、让自然涵养一下荒漠的内心和世间的干涸，然后义无反顾、孤勇决绝地投入茫茫人海。

是的，当你不强大时，你永远不会看到那个和颜悦色和温情脉脉的世界。人终其一生，能在午夜拨出去的电话、能在困惑时发出的短信、能在无助时呼唤的名字又有几个，谁不是在潦草世间独善其身、谁不是在兵荒马乱中丢掉初心，而那些坚持、坚守、坚定终究是在一次次踉跄之后的痛定思痛和艰难抉择。

深山里，人迹罕至。一川密林，杂花生树，高峰入云，清泉见底。眼前的枫杨枝叶茂密，野趣十足，绿意幽幽，古意森森，有一种落落出群的美好。那几棵桦树，沧桑拙朴，清冷寂寥，有一种遗世孑立的姿态。这世间的草木，就是遗落的荒凉岁月里的慰藉和贫瘠光阴里的抚慰，安顿了时光、安顿了人心、安顿了灵魂。

“心中有丘壑，眉间方显山河。”人总会用植物和自然来治愈自己，对抗内心的荒芜和人心不古。心系美好、抱朴守真、豁达良善皆为心安。

于是，从山中返回，染一身山林气，怀一颗草木心，坚守一种态度，保持最初的热爱，只为抵御世间风霜艰险和纷纷攘攘。

汪曾祺说：“人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草木深情，光阴不负。光阴缱绻，草木钟情。

是呀，人生路漫漫，不爱着点什么，如何度过那些琐碎漫长的光阴和颠沛无常的岁月，如何奔赴下一场山海，如何在崎岖长路上一边用力奔跑又一边自我疗愈。

秦岭山，一草一木，皆是情！

秦岭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