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博尔赫斯的小说偏重梦幻的话,那么卡尔维诺的小说则更偏重于游戏,这种游戏体现了一种艺术的精神。
卡尔维诺的小说中,游戏有一种理论的高度,在他的《隐形的城市》《命运交叉的城堡》《寒冬夜行人》中,涉及了诸如结构主义、符号学、解构主义等理论,他的小说与这些理论之间相互指涉,以文学和哲学两种方式对存在进行思考和解释。
卡尔维诺的小说不能简单的理解为他对某种理论的图解,在他的《我们的祖先》中游戏和想象得到了最初的表现。
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第一人称的叙述者“我”是以儿童的眼光来看待梅达尔多的“善”和“恶”的两半如何将泰拉巴尔搅得不得安宁的。如文本中所说:“泰拉巴尔的日子就这么过,我们的感情变得灰暗麻木,因为我们处在同样白近人情的邪恶与道德之间而感到茫然失措。”最后,两个分裂的自我在斗争中又重新合二为一成为完整的人格,童话般的轻逸叙事,向我们揭示了关于完成人格和中和制衡的思想。
在《树上的男爵》里,卡尔维诺同样以第一人称“我”来作为叙述者,而我同时又是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因此,“我”能用全知和限知两种视角来向读者叙述这个故事,尽管在这部小说中,语言依然轻逸迅捷,但是在对柯希莫男爵一生的叙述中,渗入可对历史的略显伤感的思索,卡尔维诺以十九世纪寓言人类的整个文明历史,用维妙维肖的细节描写,将虚构的人物与拿破仑和伏尔泰、狄德罗等交织在一起,让人在虚构中感受艺术的真实。
在《不存在的骑士》中,叙事技巧更进一步,在前三节中,完全是一个第三人称的叙述,而到了第四节,“作者”的声音出现在文本中,“讲述这个故事的我是修女苔奥朵拉……我在修道院里写作,从故纸堆里,从在会客室听到的闲谈中,从有过亲身经历的人们的珍贵回忆中,撷取素材。”元叙事技巧的运用,使文本从不带感情的客观叙述,变成由“我”而讲的故事,增加了主观性的色彩。而一边叙述的故事随写作进行。另一边是叙述者谈论创作的经验和策略。在最后一章中,故事也写到了尾声,本来超故事层面的作者“我”就是修女所写的故事的女主人公布拉达曼泰,叙述者的创作和她创作的故事又合而为一,变成整个故事的一个小插曲,虚构的故事似乎又变为现实的故事,回到文本开始的轨道,统一于一个故事之中。卡尔维诺文本中的世界,既是游戏的世界,也是想象的世界。
《命运交叉的城堡》,是一部由塔罗牌图案的复杂排列而成的小说,这部小说里游戏的主题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在故事中一群陌生的人由于命运聚集到古堡的餐桌前,由于他们在穿越丛林,在冒险中丧失了运用语言的能力。
因此,通过塔罗牌的排列讲述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并非一般的冒险奇遇,而是种种文学和历史的典故和传说,包括一些古老的神话原型。其中有俄底浦斯、圣杯传奇、浮士德、哈姆雷特、李尔王,麦克白等的故事和传说,这些故事组成的塔罗牌图案,使每一行无论横竖都既能顺读和反读,在故事的交织中产生不同的新故事,就如填格游戏一样,整个文本既有游戏的趣味,又有对符号学的探讨和对历史与文学的存在方式的思考。
《看不见的城市》是对《马可•波罗游记》的戏仿,文本中的深层结构是忽必烈与马可•波罗的对话,以马可•波罗讲述的方式,将九章内容内在的统一起来,而每章又各分成若干个小节,以城市为主题,用有序的数字排列起来,而每章都似一个装有若干小节的框架,而忽必烈与马可•波罗的对话就成了连接这些框架的桥梁,整个文本如同一个奇妙的晶体,因此,这部小说正是卡尔维诺赞赏的“晶体结构”的最佳范本,如此精致的结构,体现了卡尔维诺对结构主义和符号学在小说上的运用和探索。
卡尔维诺想象力发挥到极致的作品是由12篇故事组成的《宇宙奇趣》,这部被称为“太空时代的寓言”的作品。将想象、科学知识、寓言融为一体,以散文的抒情笔调以月亮与地球的距离‘太阳系的形成’宇宙大爆炸、光与色彩的到来、万有引力、光年、脊椎动物的诞生、恐龙的消亡、软体动物的进化为叙述背景,叙述了一个个既有奇妙的想象,又有对存在的思索和追问的故事,但卡尔维诺真正想表达的是那些真挚感人,凄美婉转的人类情感。
《冬季夜行人》是卡尔维诺的一部颇具匠心的“元小说”,小说以读者的阅读为开头,以阅读下文的兴趣被打断为叙事的动力,一次次仅为寻找下文而阅读新的小说,一共读了十个小说的开头,在寻找的过程中遇见兴趣相投的女主人公,最后结为伉俪,文本的特点在于作者对文学历史上十个不同时期的小说风格进行了戏仿,“时间零”的手法贯穿了文本的始终,充分体现了结构主义“文本之外别无他物”的思想。
可以说,在20世纪,卡尔维诺通过对小说表现形式和技巧的创造性写作,充分表现了“文学即游戏,尽管是一种严肃的游戏”的艺术精神,在他的小说里,永远有最有趣的游戏,最离奇的幻想,最美的寓言和童话世界,卡尔维诺将20世纪小说表现形式和想象力的结合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