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是明白,越是有追求,就越孤独。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只遇到过很少的我们。
孤独与压抑如影随形,在这段禁闭的日子里,在与外界的物理隔离中,这一感触又被无限放大。已经不记得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口气买了卡森·麦卡勒斯的几本小说。对于她,完全没有任何的了解,于是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关于她的阅读。
卡森·麦卡勒斯(Carson McCullers,1917.2.19~1967.9.29)被誉为是20世纪美国文坛最重要的作家之一,是继海明威、福克纳之后欧美文坛耀眼之星。她的主要代表作有《心是孤独的猎手》、《黄金眼睛的映像》、《婚礼的成员》、《伤心咖啡馆之歌》、《没有指针的钟》,以及她的遗作集《抵押出去的心》等。诚如文泽尔(麦卡勒斯作品的翻译者之一)写道,麦卡勒斯在中国读者心中享有一种神秘的宠爱,她的名声恰到好处,既不那么小众也不那么大众,她的名字成为一个可以被分享的高尚的秘密,同时还带着些轻微的战栗。读她的作品,的确会给人一种战栗的感觉,那是一种又爱又怕的感觉,是一种压抑着胸闷却又享受着这种感受的感觉。
卡森·麦卡勒斯《心是孤独的猎手》
这是卡森·麦卡勒斯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于1940年正式发表,那时她只有23岁(23岁的我,那个时候在做些什么呢?)。在我看来,这部小说应该是一本带着绝望的充满希望的小说。
辛格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手枪,向自己的胸膛开了一枪。这是绝望的回应。失去了挚友安东尼帕罗斯的辛格感到绝望,他于这个世界已无存在的意义。他生命中的支柱轰然倒塌,伴随而来的是恐慌,是无助,是绝望。镇上的这两个哑巴,他们总是在一起,有一天安东尼帕罗斯离开了,而辛格被留下,在人群中,成为了众人的希望、救赎者、弥赛亚。我反对给这本书的标签——百部最佳同性恋小说之一。诚然,辛格对安东尼帕罗斯的爱已然超出了朋友之情,但这绝非所谓的同性之爱。这是两个人精神世界的联结,安东尼帕罗斯给予辛格的心灵的慰藉。这可以是亲情,友情,但绝不是所谓的同性爱情。
留在镇上的辛格成为了众人的“上帝”。米克·凯利需要辛格先生来聆听她青春成长期的苦闷;杰克·布朗特需要与辛格一起喝酒,酒后倾吐他对压迫与反抗的认识;比夫·布瑞农这个鳏夫需要辛格来对话,来排遣心中烦闷;考普兰德医生则是需要辛格先生这位温柔且和善的白人先生,述说黑人的血泪故事。辛格成为了他们的精神依托,也是所有人物的核心联结。当辛格结束自己生命时,故事中的世界瞬间坍塌,悲伤带来的是众人不再愿意留下来,守在原来的位子上。故事应该是悲剧收尾,但辛格的离开也给众人埋下了希望。他们虽然会继续孤独下去,挣扎在各自的世界里,但希望的光——辛格先生的灵魂与他们同在。
《心是孤独的猎手》,上海三联书店,2012-09可你从没爱过上帝,也没爱过人。你像牛皮一样又硬又糙。··· 你会四处闲荡,好像非得找到丢失的东西。你会兴奋地把自己弄得越来越激动。你心跳加速,差点死过去,因为你不爱,你没有安宁。
他看见人们受了太多的苦而变得卑鄙、丑陋,他们身上有些东西在死去。但他看见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世界的整个系统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尽管这个谎言像照耀我们的太阳一样显而易见——那些不知道的人却一直生活在其中,他们就是看不见真相。
人们做梦、打架、睡觉,都和以前一样。出于习惯,他们不去多想,省得陷入明天未知的黑暗中。
《伤心咖啡馆之歌》
这是卡森·麦卡勒斯最优秀的中短篇小说集,包括了经典的“伤心咖啡馆之歌”、“神童”等7部作品。其中《伤心咖啡馆之歌》是最为有名的。
故事一如既往的发生在美国南部的一个小镇里,镇里的高大女人爱密利亚·伊文斯小姐在4月一个温暖、安静的夜晚遇到了自称其表哥的驼子李蒙·威里斯,于是一场爱恋开始了。表哥的出现,似乎打开了爱密利亚小姐的心扉,催化了她内心隐藏的封印着的某种东西,于是乎,爱密利亚变了。镇上开始有了一家唯一的咖啡馆,爱密利亚小姐开始与众人接触,融入其中。然而,其后伴随着爱密利亚小姐的前夫马文·马西的回归,故事开始了高潮部分,三人共处的奇妙关系带来了最后的爆发,故事在爱密利亚小姐的失败中结束了。她请来了一位木匠,让他把门窗都钉上了板,从那时起她就一直待在紧闭的房间里。
如果爱情能够抑制住人的孤独,并带来新的生活,即使最后结果是走向毁灭,我想,我还是不会选择爱情的。爱恋,虽然是孤独的一种特殊表达方式,但如若是单方向的爱恋,孤独只是短暂的欢愉,本身不可能被消除。如果真的认为“孤独”只能靠两颗心灵的联结来消除,那么“孤独”永远是不可能消解的。
我同情爱密利亚小姐的处境,换做是我也许会走上同样的道路,但结局可能不会一样。金牛座的我最大的优点该是拒绝尴尬、在错误中成长。一次尴尬而失败的爱恋往往能成为一次好的教科书式的案例。孤独,会让人疯狂,会让人迷失自我。但是努力学会自己与自己的孤独相处,不失为一种成长。
《伤心咖啡馆之歌》,上海三联书店,2012-09首先,爱情是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一种共同的经验。不过,说它是共同的经验并不意味着它在有关的两个人身上所引起的反响是同等的。世界上有爱者,也有被爱者,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往往,被爱者仅仅是爱者心底平静地蕴积了好久的那种爱情的触发剂。每一个恋爱的人都多少知道这一点。他在灵魂深处感到他的爱恋是一种很孤独的感情。他逐渐体会到一种新的。陌生的孤寂,正是这种发现使他痛苦。因此,对于恋爱者来说只有一件事可做。他必须为自己创造一个全然是新的内心世界。一个认真的、奇异的、完全为他单独拥有的世界。我还得再添上一句,我们所说的这样的恋爱者倒不一定得是一个正在攒钱准备买结婚戒指的年轻人。这个恋爱者可以是男人、女人、儿童,总之,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至于被爱者,也可以是任何一种类型的人。最最粗野的人也可以成为爱情的触发剂。一个颤巍巍的老爷子可能仍然钟情于二十年前某日下午他在奇霍街头所见到的陌生姑娘。牧师也许会爱上一个堕落的女人。被爱的人可能人品很坏,油头滑脑,染有不良恶习。是的,恋爱者也能像别人一样对一切认识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丝毫也不影响他的感情的发展。一个顶顶平庸的人可以成为一次沼泽毒罂粟般热烈、狂放、美丽的恋爱的对象。一个好人也能成为一次放荡、堕落的恋爱的触发剂,一个絮絮叨叨的疯子没准能使某人头脑里出现一曲温柔、淳美的牧歌。因此,任何一次恋爱的价值与质量纯粹取决于恋爱者本身。
正因如此,我们大多数人都宁愿爱而不愿被爱。几乎每一个都愿意充当恋爱者。道理非常简单,人们朦朦胧胧地感到,被人爱的这种处境,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被爱者惧怕而且憎恨爱者,这也是有充分理由的。因为爱者总是想把他的所爱者剥得连灵魂都裸露出来。爱者疯狂地渴求与被爱者发生任何一种可能的关系,纵使这种经验只能给他自身带来痛苦。
《婚礼的成员》
这部小说被认为是麦卡勒斯最成熟的作品,20世纪50年代由她本人改变的戏剧在百老汇连续上演了501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是一本很比较薄的故事,从弗兰淇十二岁的那个绿色、疯狂的夏季开始。
十二岁的弗兰淇,这个夏天以来,已经无法像往常那样钻葡萄架了,是的,她长得太高了。与此同时,她减掉了长发,留着男生一样的短发。下午晚饭的时候,她会和贝丽尼斯、约翰·亨利一起在昏暗的厨房度过属于她们的时光。是的,弗兰淇的哥哥贾维斯要结婚了,她们要去参加婚礼。弗兰淇是婚礼的成员之一。去参加婚礼,并跟着这对新婚夫妇去冬山,去漫游整个世界成了贯穿弗兰淇整个夏天的梦想。对,做出这个决定时的她叫弗·洁丝敏。弗·洁丝敏在接近故事的尾声时,认识了一个士兵,然后给了他一击。这算是一个插曲,也是印证她成长的一个过程。最后,正如大妈妈所说的那样,她去了又回来了。失败的她,面对的是约翰·亨利的死亡,贝丽尼斯的离开。然而她不在孤独,决口不提那场婚礼了,她有了玛丽。
读这个故事的感觉,并没有读《心是孤独的猎手》以及《伤心咖啡馆之歌》时的那种压抑的感觉,更多的是对这个女孩子的所作所为的不理解。虽然每个人都会有过青春期,那个时候希望被理解,被认可,被倾听。但是,现在回头看看我的青春期是怎样度过的。些许,也正是弗兰淇亦或是弗·洁丝敏那般,显得有些怪异、带点孤独而稍微疯狂吧。
整篇故事里,最有趣的部分莫过于贝丽尼斯与两个孩子弗·洁丝敏、约翰·亨利的对话。其中,婚礼前一天的最后一餐的第二轮,她们开始批评造物主,评判上帝的工作,并说着自己将会怎样造出一个更好的世界。三个人创造了三个世界,三个反映了她们的憧憬与梦想,在傍晚的厨房里,她们显得如此的可爱。
《婚礼的成员》,上海三联书店,2013-01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但做什么就错什么,而且完全与初衷不符。然后,这些傻事做完后,她会站着,厌恶而又空虚,在厨房门楣下说:“我真想把整个镇子捣个稀烂。”
两人是伴,三人添乱。这就是婚礼的真谛。两人是伴,三人添乱。
我们互相看得到对方,摸得到对方,年复一年待在同一间屋子里。然而我总是我,而你总是你。我除了自己,不能是别的任何东西,而你不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能是你自己。
你走在路上,遇到一个人,随便什么人。你们彼此互望。你是你,他是他。可当你们对望的时候,眼睛与眼睛之间便发生了联系。然后你走你的路,他走他的路。你们去到镇子的不同地方,也许永远不会再见面,一辈子都不会。
我们所有人都被限定了。我们生来就各有各命,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每个人都被限定了。我生为贝利尼斯,你生为弗兰淇,约翰·亨利生来是约翰·亨利。也许我们都想自由,挣脱了好自己做主,但无论怎样努力都在定局之中。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他就是他。我们每一个人都被自己限定。
人们飘零着的同时却被限定,被限定而又飘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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