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班小辛
如果有可能，我想生一个女孩。
可能像我或不像我，或热情开朗，或安静可爱，或调皮好动，这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她是我的女孩，一个跟在身后柔声叫着“妈妈”的可人儿。
有一次在地铁上，一位呆呆的可爱女孩坐在我的对面，大概三四岁的模样。白白嫩嫩的小脸嵌在一团暖橙色围巾里，嘟嘟小嘴是好看的粉红色，圆圆的鼻头，细小的鼻梁，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身前一位小姑娘的手机挂坠……
看着她被一位胖女人抱走，我也跟着下了车。
上午八点钟的地铁站，人山人海，谈话声，嘻笑声，站台播放的声音，在慢慢变远。那个小女孩趴在胖女人的肩膀上，长长的睫毛下有双深邃的大眼睛，这样的眼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哀怨的神情令我心痛不已，我加快了脚步，像是追逐一位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一个不经意间的拐角，胖女人不见了，小女孩也不见了。我回到了地铁上，各种廉价的香水味与早餐的味道混在了一起……
如果我有一个女孩，希望可以喂的胖一点儿，最好眼睫毛长一点，像个布娃娃，傻傻的好可爱。我会为她买飘亮的蝴蝶结，玫瑰红色或天蓝色，买超短的连衣裙或背带裙，格子的、碎花的都好看，一双白色的连裤袜，还有一双小红皮鞋。
如果她也喜欢音乐，我还要为她买一架钢琴。弹琴的女孩会有一双纤细灵巧的手，我和她并排着坐在一起，一起弹奏，直到天空没有了颜色。
我记得我有过一个女孩。
那是一栋坐落在街角的房子，房子对面是一片停车场，四周有一大片草地，可是很少有人影。无论白天或晚上，房子的周围都是异常安静的。
我喜欢安静，我生活在这座房子里。蝴蝶结，玫瑰红色或天蓝色，碎花的连衣裙，格子的背带裙，白色连裙袜，红色小皮鞋，一架古老的黑色大钢琴，这里什么都有，更重要的是我有一个女孩。
初雪纷飞，窗外天地白茫茫一片。我轻轻晃动着我的摇篮，室内的暖气热得令人窒息，安静得人发慌，落一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
不知不觉间，我也睡着了。
隐隐约约，我听见通往街上的那扇大门被人“吱呀”的一声推开了，我的女孩不见了!
我惊呼，我大喊，我赤着脚下着一层一层的台阶……
我摔倒了，膝盖摔破了，我哭喊着“站住”，没有人回答我，幽暗的光线中只看到一个影子，高大，粗壮，戴一个单边帽子，深蓝色的上衣，深蓝色的裤子，黑色皮鞋，抱着女孩。
女孩趴在影子的肩膀上，她直勾勾地看着我，哀怨的神情令我心痛不己。
那天来了很多人，我怕极了，全身剧烈地发抖，牙齿咯咯在响。人群中我看到了那个胖女人，她狠狠给了我一个巴掌，我瘫软在地，发现自己的膝盖在流血，可是没有人为我说话，没有人扶我，没有人为我擦拭伤口。我向前爬着，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血迹。
我爬到墙角，再也无路可去，背脊紧紧抵住墙，双手抱住自己的两肩。
我一直抖一直抖，他们慢慢地向我走近，越来越近，我抖得越来越厉害，最终我听到了那不属于人类的一种笑声，如同一个鬼似的笑起来。
我笑着被拽到了这里，我对眼前陌生的高大男人大喊，为什么抢走我的女孩！
男人微笑着，柔和的目光透过厚厚的玻璃镜片是那样的冰冷刺骨。他推了推眼镜框，依旧微笑着对我说：“那不是你的女孩。”
我不再笑，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他：“不是我的女孩，不是我的女孩……那我的女孩呢？我的女孩呢？你们抢走了我的女孩！”
我站了起来，身子前倾，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就像地铁上的可爱女孩直勾勾地看着我。如果没有手链，我一定会揪起他那洁白的领子……是谁，是谁把我带到这里，我双手抱头，使劲地摇着。
他依旧平静地望着我，只是那厚厚的镜片微微闪着光：“你的女儿两年前就不在了，包括你的丈夫。”
“不在了，哈哈哈，都不在了！”鬼一样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
“嗯，不在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哈哈哈，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没看到，我啥都没看到，哈哈……”，我又剧烈地摇头，双手捂着耳朵，鬼一样的笑声无处不在，全身又在抖动，上牙撞击着下牙，不停地抖，不停地抖……
医生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了出去。
我斜着眼睛看着他离去，直到连他的影子也消失了。终于，笑声没有了，我停止了抖动。
桌子上有一叠文件，上面有一张极好看的巴掌大的女孩的照片，大概三四岁的模样，碎花的粉色连衣裙配着玫瑰红色蝴蝶结，嘟嘟小嘴是好看的粉红色，圆圆的鼻头，细小的鼻梁，水汪汪的大眼睛微笑着看着我，好熟悉的女孩。
照片下面是好像某个人的简历，简历上有一张一寸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模样清纯的年轻女人，长得和小女孩极像。
上面写着：
赵某，女，二十七岁。15年毕业与大学同学结婚，16年生下一女。18年6月发现丈夫婚外情。6月21日，丈夫外出，见女儿熟睡，打车跟随丈夫，行至大湾港路不见丈夫踪影，回到家中发现女儿醒后找妈妈坠楼。女儿的离去，以及丈夫在会情人的路上发生车祸意外的死亡，导致赵某严重的精神失常，送至本医院住院治疗。
我连连叹息，这个女人亏得长得那么标致，怎么那么惨呢？
再往下翻就是这个女人的治疗记录了，我丢下文件，又拿起了女孩的照片，那双深邃的眼睛微笑着，直勾勾地看着我……耳边又响起了鬼笑的声音，我怕极了，猛推桌上的一叠叠文件，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我攥着女孩的照片去开门，门被锁上了，我拼命地敲，一个人也没有，鬼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牙床、我的身子又在不停地发抖。
我跑到窗边，推开沉重的玻璃窗，爬上了防护栏，月亮好圆，云儿好淡，小女孩的照片随风飘得好高好高……远处小河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男孩和女孩，耳边的笑声不见了，我怎么哭了?
男孩对女孩说：“等咱们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女孩开心地笑，撇撇嘴儿：“我才不要和你结婚呢!”
男孩牵起女孩的手，将眼角眯成缝：“再生一堆孩子！”
“我想生一个女孩。”
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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