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接触的书,是在三四岁时不小心把一个抽屉拉到了地上之后,从抽屉口下面的箱格里发现的小人书。箱格里面空间很大,漆黑一片,伸进手去,满满的全是书,我觉得那是个神奇的宝地。我很后悔拿出一本看完放回去再拿另一本,以至于几次搬家之后,桌子找不到了。
后来我又有了很多小人书,越来越多,上面的字几乎不认识,主要看图,然后照着画。
画的多了,才发现眼前有许多可以画的东西,不止书上才有。于是我霸占了一个房间,因为那片水泥地是块天然的画板。
我开始怀着越来越多的新奇,翻奶奶的剪纸和布艺的画样,小人书上的文字我已经能看懂一些,还发现了更多更有趣的短篇小说杂志。这个世界开始跳出眼前的林野陇畦。
冬天农闲的时候,很多老人都提前给自己备寿衣。要好的老姐妹们邀在一起,盘腿在热炕上,描龙画凤,剪蝙蝠,贴花衬。我时常跟着奶奶去,那些传统图样既神秘又有意思,回来也时常画一画。后来再跟着奶奶出去,画这些图样的活就是我的了。
上学了,依旧画画,但并不突出。记得有次画画比赛,要挑三个人,老师画好了底稿,选中的人只管描了之后上交。我很不屑,想画我自己的构思,老师也就没用我,但这没有打击我对画画的坚持。上着学,字基本都认识了,再翻小人书和杂志的时候就不止看图画了。
书越读越多,越来越入迷。四年级的时候,梁晓声的《老师》给了我第一次真正的感动。读完之后,我把所有的书都找出来,整齐的放在书橱里。我不再拿着一些自己认为没用的杂志叠宝、折纸飞机,我越来越不想用自己的书去换别人的书去读,更不想再在各种书上画的到处都是。那时候我恍惚中觉得,书并不仅仅是读物,它有生命。它给了我与别人不一样的世界,给了我别人不曾有过的感受,给了我同样在童年里的别人结交不到的很远的世界里的人。
那时候很多的伤痕文学,上山下乡,文革前后,联产承包,土地革命,等等吧,浩如烟海的精彩文字,越发在今天找不到了。我从那些文字里知道了一种可怕,那可怕来自我对于那些世界里很多人行为的不解。那里面的美好在让人心碎的无奈和绝望中绽放又凋谢,读着读着,我多次想进入文字里面,想让自己去改变一些夭折的命运和结局。那些文字对我来说,是一切后来所有灵感的正式开端。
那些文字很悲伤,后来也有人问我,对于文学和电影,你喜欢悲剧还是大团圆结局。我觉得我还是喜欢悲剧,作者之所以选择以悲剧结尾,定是想让读者从被真正刺痛的心里体会到逝去的美好的珍贵。读完后会觉得,好在逝去的仅仅是故事里的,会对身边的美好更加珍惜,也会对未来的美好充满憧憬和希翼。
初中毕业之前,学习让时间很紧,画画的热情依然,父母已经在严格的限制我,怕我耽误功课。虽然每晚我都会用棉被把窗和门上的玻璃遮起来,甚至后来买了个小手电躲在被窝里画画,但还是被抓了很多次。恰恰那时一位语文老师说,如果能把字典背熟,那作文一定会精进。我觉得很有趣,开始翻字典,翻词典,成语的,形容词的。字典词典并不枯燥,相反却十分有趣。
隔了一年,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想写点什么了。以前的作文都是在应付,所以,那种突然的想法让自己很兴奋。一落笔,竟然有许多的词蹦到纸面上,以前写东西为了一个用词是冥思苦想,现在却只需要在蹦出来的一堆词面前斟酌选择了。
火山沉寂,只是在积蓄能量吧。可能是因为环境的突变,让心里深处多年积聚的东西,一下子找到了爆破点。
第一次进图书馆,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书,浏览着一排排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书的名字,心里说,我来了。
那时候流行诗歌和散文,于是使劲读,也尝试着写。流行小小说,也如饥似渴的读,也尝试着写。不知道怎么突然还流行起听鬼故事,于是去听,也学着去讲鬼故事,还恶作剧把一个同学吓到半死。那么多,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够用了,眼花缭乱了,真想一下就把所有的书都吞到肚子里。
不知不觉的,自己写的文字积攒的越来越多了,越多也就越想写。每天除了画室,学习,就是写东西,甚至在各种课的课堂上写东西。
可能得益于画画的关系,读文字的时候,总能构想出画面。人物的神态,动作,语言,语气,故事的场景,镜头的角度,等等。文字慢慢变成了立体的,有气息的。
各种类型的书,就有了各种各样的世界。在心里渐渐把自己对于很多个世界的模样,一点一点的建立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激发了我很多的理想。我想做给全世界留下脚印的画家,想做在真相边缘寻找蛛丝马迹的侦探,想做探寻历史和地理痕迹的探险家,想做最危险最隐蔽又最精准的狙击手,想去赛车,想做极限的登山者,想驾驶飞机,想研究科技,想去各个地方,想看看地球以外宇宙以外的地方。太多了,那些理想虽然有远有近,有实有虚,但每一个被自己幻想或追求过的理想,都在心里被一遍遍的演绎过。
那么多理想让自己变得无比充实,变得对各个领域的求知欲都极强,但是不可能都去一一实现,况且还有我从小就一直那么热爱的画画。
做个画家吧,我唯独没有怀疑过它的可实现性。
唯独这个理想越来越近,却在某一刻戛然而止。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伤痕文学里的种种,那些跟自己有多么的相像。人的绝望和无奈,真的是可以改变一切的。当然,这一切不是外在的一切,而是自我的一切。绝望和沉沦的最底端是什么呢?没有经历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到。但不管怎么样,你会在那底下找到一个面具,把最真实的自己遮到后面。
放肆和顽劣,放纵和不羁,漫不经心和蔑视,这些都是面具的一部分,那个最早的最真实的自己,还在面具下瑟瑟发抖,还在绝望和心伤,还在害怕和哭泣。只是借着面具上的一切保护着自己,并且告诉世界,我很勇敢,你别想再伤害我。
有一段时期,画也好,书也好,文字也好,都进入了冰期,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讨厌面具上的样子。
骨子里,自己总还是想活的单纯,也真的活的太单纯,所以就总想让一切都很单纯,更想把这个世界看的很单纯。有人说,人家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你可倒好。可我觉得这样很好,这样才保持了自己那个想象的世界的存在和纯净。
看开了羁绊和绝望的人很可怕,也很轻松,别指望任何人去帮你做到这些,别人也不可能理解。
画还是要画的,文字也还是要写的,这些不是工作,是自身深处的泉水,你不去找它,它也是自然而然的涌上来的。然后,很突然的,没有任何提前的构思,没有任何前期的策划,只是一个灵感忽现,一个令自己都意外和惊讶的世界便完整的出现了。于是,有了第一个画与文字的结合——漫画《死亡契约》,最早叫《荆十七和兰若川的冒险》,这是总篇的题目,里面有很多分支的故事。就是那么偶然,这一切故事,只是在一天上午,脑海里突然进了一个画面。顺手画下来之后,更多人物就跑进脑子里来。他们仿佛去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那些事情还有那些场景,太多在自己从小到大曾经的憧憬里和想象中出现过。那不是自己曾经幻想过的冒险吗?那不是自己小时候画过的未来世界的机械吗?那不是自己理想中想去做的事情吗?太多了,全部涌上来,从这个系列的第一个故事《轮回之城》,第二个故事《余莫林博士的时光机》,第三个《另一个兰若川》,第四个《死亡契约的召唤》,第五个《深海之棺》……一直到第十个《又见田园》。
之前的放肆和顽劣,放纵和不羁,漫不经心和蔑视,之前的绝望和无奈,之前见过的人遭遇的事,种种,都被这些突然冒出的文字和画面抚平,那些苦难不再是苦难,那些经历也仅仅是经历,那个面具被摔得粉碎。
《死亡契约》 《死亡契约》 《死亡契约》 《死亡契约》 《死亡契约》兰若川 《死亡契约》 《死亡契约》 《死亡契约》兰若川的白马 《死去契约》 《死亡契约》 《死亡契约》荆十七 《死亡契约》 《死亡契约》 《死亡契约》 《死亡契约》最早草稿 《死亡契约》空艇设定然后陆续有了后面的很多剧本。
那个上学时被我吓坏的同学,江,是个对未知事物充满了极其好奇心的可爱的人,鬼怪,灵魂,外星人,等等。与他的一次谈话后,《寻找外星人》这个一边寻找一边辩证外星人到底存在不存在故事构思就出来了。
《寻找外星人》一设 《寻找外星人》一设 《寻找外星人》因为从小听家里大人讲民间传说故事,就写了系列故事《鬼先生》和独篇的《洪泽》的剧本。
《鬼先生》陆离 三次设定 《鬼先生》陆离 二次设定《鬼先生》最初设定 《鬼先生》莫子生 《鬼先生》
《鬼先生》 《洪泽》辻方
《洪泽》
“那些童年里熟悉的影子,一开始就种植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记忆深处,他深深的扎了根,发着芽。他曾经悄然包裹着每一个人的心,每天紧贴着你的面颊,而当我们察觉到他就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们却已经长大。
难得的是,我们依然还爱着他,在我或者你也或者他,独自一个人徘徊着,也还能从睡梦里、月光下或者能看到满天星星的夜晚找到他,那里面,有很多的影子,他们跃然在你的手心,仍然闪烁着白银色的生动,他们散发出的很大很多的光芒里,渲染着五彩的霞晕。
我想,当那份童真越来越频繁的被回忆,我们便真的老了。
终有一天,我们再也迈不动步子,无比虚脱的躺在某个地方,天空开始浑浊,风轰鸣着来又无声地远去,我们的身体变得与脚下的土一样的贫瘠。可是,在我们已经躺下并开始腐朽的躯体里,当初稚嫩的芽儿已经庇荫成林,他羽化成一瓣瓣烂漫的的片段,我们每个人从远处穿过其中,站在如今的我们的面前。那时候,你还分得清那个是童年的你,哪个是年迈的你吗?或许,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我们不怕老去,我们只怕一生都身在童年里,却从不曾自知。
其实,人一生的时光里,每个人一直都是自己的孩子。”
当时写完这段文字的时候,又有了《奥利萨的魔法》。
《奥利萨的魔法》因梦境而来的《纸城》和《五月的挽歌》。
《五月的挽歌》牧野和平遥在有《槐花巷十七号》小说之前,先在漫画剧本里破了《食人鬼》的案子。记得晚上画这个剧本的时候,一向胆大的我汗毛都一直竖着。但是现在给这俩人换了小说的格式,竟然显得臃肿拖沓了,所以在简书上留着坑。
《槐花巷十七号》《混沌之牙》的艾蒙·瑞森一直是我各个app的头像。
《混沌之牙》 《混沌之牙》艾蒙·瑞森远在日本静冈留学学习漫画剧本创作的虫子也给过我很多灵感。
后来陆续就有了《蓝光之城》《恶魔的礼物》《圣言村》《侠》《寄宿者》《十年后的硝烟里》《云彩的回忆》《沙砾》《这个春天还迟迟没有来》《仲裁调查员》《死神的镰刀》……
《时间1944》 《亚丁湾星门》 《亚丁湾星门》《蓝光之城》 《小人物》 《沙砾》 《云之颂歌》 《云彩的回忆》 《琉璃梦》 《琉璃梦》 《琉璃梦》 《侠》 《侠》 《侠》 《侠》 《十年后的硝烟里》 《寄宿者》 《这个春天还迟迟没有来》 《梦回楼兰》 《梦回楼兰》 《死神的镰刀》 《死神的镰刀》 《死神的镰刀》 《恶魔的礼物》 《死神的镰刀》 《仲裁调查员》
十年的每一个夜半,这些人物和故事慢慢走到剧本里,又走到画纸上去。
剧本与小说的区别是很大的,写一个剧本需要各种设定,一切都细节化,做剧本太累了。小说反倒轻松许多,就算写一点续一点,也没有关系,写《赤瞳》和《解剖室疑云》这种过万字的小说,最快一天就可以。但剧本不行,每个人物的性格设定,形象设定,故事线索的前后拼搭衔接,并且没有文学性语言的描述,太累了。但是写完剧本画完设定之后,你会觉得很满足,特别是那些人物,你创造他们,就像与他们相处一样,从陌生到慢慢熟悉,再到深入了解,现在他们就在那里,每一个人物都是活的,什么性格,什么表情,什么动作,甚至什么音色,我最早给予最简单的设定创造出来的人,现在都已经真人般的在我眼前。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更真实吧。我想,曾经的每一点滴的努力,都将在未来某一刻用最好的方式回报我。
现在有很多书了,也最乐于买书,读的范围也越来越广,读的越多越觉得自己对知识的认知越肤浅,越不敢妄自菲薄。
有人诟病我对书的态度,几近洁癖。必须买正版,不管看过没看过,都不允许有折痕,也不能有一处笔迹,整本书上只盖自己刻的一个印章作为印记,看完就收藏,绝版的书会加塑封,并且所有的书从不外借。
这算洁癖吗,这只是个人对书的尊重罢了。书给我的东西太多,我无以为报,只能报以最大的尊重吧。
在那些想象的国度里,其实有现实中的我们每一个人的影子,当你读到某个章节、某些人物的时候,你会产生一阵莫名的恍惚,会在感同身受中感到很多或者一丝丝熟悉,那就是现实中你的一部分。
从小到大,那一个个想象的国度,并不完全是想象。
【END】
《死亡契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