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刚过，平安夜的小彩灯还一闪一闪地挂在超市外面。
正值冬季，前几日下过一场小雪。路面有些潮湿，墙角还堆着小山似的积雪。
顾曦正在超市值夜班，因为天冷，她起身打开不远处的电暖炉。
这家小超市位于御城住宅区外的拐角处，老板是顾曦父亲的一位老同学。白日老板自己家有人照看，所以她常常在傍晚六点到十一点在这里值班。
打开手机音乐软件，连接好蓝牙音响，又点了随机播放。顾曦坐在柜台后面，静静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最近顾客少，没什么生意。虽说她能空闲下来，但还是有顾客光临的时候生活没那么枯燥。一个人待在这里几个小时，时间像是拉长了，放慢了脚，每分每刻都很难熬。
音响放到一首歌曲的结尾，正切换另一首的前奏。
顾曦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又下雪了”。
歌曲中的男声舒缓缱绻，动听的旋律、唯美的意境，将听歌的人瞬间代入歌词所描写的冬日恋曲里，配合着超市外的雪景，顾曦顿时感觉到心中的平静。
大概是最近出来的新歌，正准备查看这首歌，将它收藏到自己的歌单里，超市的玻璃门从外面拉开了。
一阵寒气迎面扑来，进来的是一个穿戴严实的黑衣男人。
头上戴着黑色针织帽，脖子上系着一条很长的黑色围巾，戴着黑色口罩，脖子以上只露出一双清透如雪的眼睛。
上衣是一件宽厚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没有其他装饰，从头黑到脚。
“欢迎光临。”
顾曦赶紧起身，迎接今晚第一位光顾的客人。
因为天气冷，姜蔚然包裹太严实，便只伸出右手朝她挥手示意一下，就独自前往货物架选购东西了。
原本以为，这个人这么冷的天过来买东西，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要买。谁知道，他只拿了一桶泡面和一包口香糖就过来结账了。
蓝牙音响正放到这首冬日恋曲的高潮部分，低回婉转的优美男声和面前的人声音混杂在一起，竟有了某种相似。
“嗯？您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楚。”
姜蔚然只得摘下口罩，厚重的羽绒服因为胳膊的活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我说，只要这些，麻烦你帮我结账。”
这下顾曦才听清楚他的声音，简直和音响中的男声一模一样。
但奇怪也没什么，毕竟有很多人还能够模仿明星的声音呢。
虽然只浅浅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总觉得他的相貌十分出众，若是打扮得更精致些，大概能出道当明星了。
正在扫商品条码时，这人又继续同顾曦说话，“你喜欢这首歌吗？”
“还可以。”
“我也觉得这首歌很好听。”
“一共八元，我扫你。”
“好。”
滴嘟一声，结好账，那人就打算离开了。
也许是有人光临，又闲聊几句的快乐作祟，顾曦难得地主动又开口了，“你的声音和这个人的声音很像，你唱歌也很好听吧。”
“当然啦。这首歌也是我唱的。”
说完，他回头留下眼角弯弯的笑容，身影逐渐消失在飘扬的雪花中。
顾曦像是一个得到偶像签名照的追星女孩，双手颤抖地惊喜打开手机锁屏。点进放歌软件，歌曲海报下写着这位新晋歌手的名字——姜蔚然。
像是买彩票中奖的欣喜，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见一位当红歌手。
寒冷的夜，凄凉的夜班，也都因为这件好事带来的小小快乐而不算什么了。
她甚至开始期待接下来的夜班，希望还能再碰见姜蔚然。
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顾曦果然又见到姜蔚然了。
这次他换了一件卡其色短款外套，其他装扮依旧。
刚进门，就眉眼弯弯的对顾曦眨眨眼，而后进了超市的货架区。
顾曦心脏砰砰跳很快，刚才她正挂着一只耳机在听姜蔚然的新歌。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
取下耳机，顾曦安静等待着姜蔚然过来结账。等待的每一秒都是令人愉快的，知道姜蔚然就在这家超市里，和她同在不远的距离里。
这次姜蔚然买了更多东西，有零食还有一些居家用品。
“你住在这附近吗？”
刚问完，顾曦就觉得打探别人隐私不好，何况是姜蔚然。
“不好意思，就当我没问。”
“没事。我就住在旁边的御城区。”
“哦，难怪你会到我们这里来买东西。”
姜蔚然笑笑，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两张演唱会门票，放在柜台上。
“这是我下个月演唱会的门票，位置很好，你可以带朋友一起去。本来是给我的，但我也用不上，就顺便送你啦。一定要来看呀。”
顾曦开心地原地起飞，迅速拿起电影票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十分害怕被人看见，偷走了似的。
“谢谢！”
“记得带朋友来捧场啊。”
“好的，好的。我一定会过来的。”
结完账，姜蔚然没有过多停留。
只留下柜台处的顾曦，久久徘徊于欣喜的氛围里。
“演唱会！演唱会！啊呀呀……”
回到车里，姜蔚然的经纪人十分奇怪，“你怎么认识这个收银员的，照理说，你和她没有交集啊？”
“你记得我跟你说起过我事业低谷的那段时间吗？”
“记得啊，自从你出道的成名曲消以段落，你差不多沉寂了好几年。”
“是，那时候我时常想，我是不是该放弃这条路，放弃自己的梦想，过回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那时候我见到了她，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值夜班。从她身上，我学到一个词，‘岁月静好’。不管身处何地，都能乐观地享受生活，没有观众，没有喝彩，没有掌声，也要活出自我。
就是那段时间，我写了如今这份专辑里的十首歌曲。因为她，我才看见未来的我，看见生活最真实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我对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是这样啊。但你那些粉丝……”
“知道，我有分寸。就算真的出什么问题，我也会保护好她的。”
“唉，没想到啊，你还有这一面。”
“哈哈。我从前也没想过，但当我真的遇见她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一面。”
转眼时间就过了一个月，姜蔚然的演唱会要到了。
顾曦联系了大学关系最好的老友，预计和她一起去姜蔚然的演唱会现场。
在电话里，好友表达了对姜蔚然的喜爱，原来她也是姜蔚然的小粉丝。听到顾曦要送她现场门票，简直差点把顾曦表扬到眉毛飞扬。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粉姜蔚然了？”
“我?哦，我的票是别人送的。”
“谁呀，是不是在追你？”
好友故意调笑她，顾曦想了想还是没有讲出实情，只是淡淡轻描一句，“是我老板的朋友给的。”
“哇，你们老板真是太好了。我也要过来上班。”
“那你还是别来了，我们这儿已经招满了。”
“那好吧。到时候我到了给你打电话，谢谢你，顾曦。”
“好好，到时候当面谢我吧。”
到了演唱会当天，顾曦和好友很早就赶到会场外面。
没想到现场特别多人，各种应援灯牌简直令她眼花缭乱。
虽然知道有很多人粉姜蔚然，但是亲眼见到这么多，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从检票通道进入会场后，两人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
果然是视角最好，离舞台不近不远的最佳观赏位置。
演唱还未正式开始，现场的狂野嘶吼以及热情呐喊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姜蔚然还未登场，只是一个音出来时，带有他名字的呼喊声就像一股浪潮，点燃了整个会场的沸腾点。
这次演唱会主打歌曲是姜蔚然新专辑里的十首歌曲。
演出正式开始，整个会场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一束光打在舞台正中央，姜蔚然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出现。
连尖叫声都压抑着，生怕惊扰台上的歌手。
他嗓音婉转，像是一个深情的回忆者，陪现场每一个粉丝回首歌词中的这段感情。
虽然只是虚构的歌词与情景，但他投入演唱的情绪，却能够感染每一个人。在唱到歌曲高潮部分时，现场歌迷自动随他一起轻轻哼起歌词曲调。
顾曦从未身临其境地感受过如此震撼的现场，情绪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箭，等待着与他一起爆发的时刻。
白色灯光渐渐点亮，姜蔚然身后的乐队也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虽然主打歌的第一首顾曦已经在手机里单曲循环过许多遍，但要她跟在一起哼唱还是有些为难的。
她只得掏出手机，拍摄姜蔚然现场演出的视频。
而后跟随着歌迷一起打开手机的后置灯光，举过头顶，宛如荧光棒一般跟随节奏挥舞着。
整场几个小时下来，气氛和节奏一直未降。在这样的现场，每个人都舍不得停下一秒钟，全部时间都用来享受这场视听盛宴。
中途姜蔚然和歌迷互动几次，每一次回应他的都是沸腾地“姜蔚然，我爱你。”
最后演出即将结束，姜蔚然预告了下一次演出。希望去到他现场的歌迷能够多一些期待。在这一场结束时，依旧怀着巨大的热情离开。
会场的观众从几个出口有序离开，顾曦和好友离开时，和大多数粉丝一样，仍是意犹未尽，依依不舍。
第三次见面，姜蔚然没有买东西。
他看起来有些匆忙，果然一开口就是，“周末有时间吗？跟我约会吧。”
“啊？这……”
“别犹豫了，我可是冒着迟到的风险过来找你的。放心吧，只要你答应，我们的约会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
“好，到时候哪天有时间，提前告诉我。”
“嗯嗯。”
说完，就如一阵风似的匆匆离开了。只留下顾曦在原地，心跳如鼓。
虽然知道姜蔚然对她有些不一样，但是两人就这样直接坦白，顾曦还是有些意外的。
两人约定在周日见面。也就是说，从周日开始，他们就在准情侣的范围了。
周日上午一见面，姜蔚然就递给顾曦一个黑色口罩。
“虽然有些麻烦，但还是注意些比较安全。”
“好的，我明白。”
戴上口罩后，顾曦总有种两人已经是情侣的错觉。
同款黑色口罩，虽未牵手，但这咫尺距离却已经令她难以想象了。
从来没想过和一个男生这样走在大街上，更未想过他还是一个当红歌手。
“你最近在准备下一场演唱会吧。”
“对，你怎么知道的。”
听见顾曦知道自己的事，姜蔚然像个陷入热恋的大男孩似的，突然开心地笑起来。
“我在手机上看到的。”
上次一回家，顾曦就创建了一个账号，关注了姜蔚然的动态星球。只不过她是众多粉丝中的一个，所以他不知道罢了。
“下次有票的话，我再给你。”
“谢谢。”
姜蔚然微笑着说，“没事，你能过来看我，就很好了。”
顾曦不说话，也低头露出惬意的笑容。
两人一起吃了圣代，一起逛了手工艺品店，又一起吃了午餐，一起看了场电影。
“下次带你去我家吃，我手艺特别好。”
“好啊。”
“不过我家有只猫，它特别粘人，到时候你去的话，说不定就会黏着你不撒手。”
“哈哈，这么有意思啊。”
“果然女孩子都喜欢粘人小猫，我认识的几位女歌手都觉得自己家猫粘人特别好。”
“我没养过小宠物，我觉得它们粘人是喜欢你的表现吧，那很好啊。”
“下次你去了就知道它有多喜欢你了。”
说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嗯，那我回家了。”
“那我送你到楼下。”
“行啊。谢谢。”
“不客气。”
姜蔚然露出十分温和的笑容，他双眼弯弯的，像两个小小的月牙。
在这之后，两人几乎每隔一周周末就会约会一次。
第三次约会，午饭是在姜蔚然家吃的。
一见面，姜蔚然穿着居家服，看起来十分清爽又好看。
“随便坐。”
顾曦在沙发上坐下，透明茶几上摆放着几碟水果。
“水果是我早上特意为你准备的，无聊的话可以先看会电视。我准备好午饭就叫你。”
“好，麻烦你了。下次请你到我家吃饭。”
“行呀。”
刚坐下没多久，姜蔚然家的灰色布偶猫就一个劲儿的朝顾曦身边凑。
顾曦记得自己上次说的，粘人是喜欢的表现。于是可着劲帮小猫顺毛。
“它叫豆花，看起来豆花特别喜欢你。”
“豆花，你好吗？豆花？”
豆花喵喵地叫着，就像知道我在叫它，所以在回应我似的。
“等着吧，待会它就会粘得你没办法。”
“我们豆花很听话，对吧，豆花，喵喵喵。”
看着可爱的豆花，顾曦差点忘记自己面前还站着姜蔚然。
“你真是太可爱了。”
“嗯？”
顾曦突然抬头，看见姜蔚然假装咳嗽一声，就掩饰地走进了厨房。
但她刚才确实听到了，姜蔚然说她可爱。脸上有些微热，不是气温，是因为心在发热。
吃完饭，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顾曦走的时候，豆花确实舍不得她，一直粘着裤脚不撒手。
“豆花，那你就跟顾曦走吧。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了。”
豆花喵喵地叫着，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
“算了，豆花回来吧。顾曦该回家了，豆花听话。”
姜蔚然说完，豆花果然回到他身边。
“那我走了。”
“嗯。”
刚走到楼下不远处，姜蔚然却突然追了过来。
“顾曦，我们在一起吧。虽然知道我们刚认识没多久，但是……”
“可以。”
“嗯？你答应了？”
“嗯。”
“太好了。”
姜蔚然双眼闪动着明亮的波光，看起来特别开心。
顾曦也很开心，她想忍住笑，却笑得更开心了。
有些事情，不适合藏在心里，更适合笑出声来。比如说，现在，此刻。
第二天一早，顾曦都是笑着醒来的。
正准备给姜蔚然发一条信息，却突然看到他发过来的消息。
“我们的关系现在是半公开。时机还不合适，等我几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最近尽量不要出门，不要看网上的消息。”
划开手机的搜索框，全部都是清晰又未打码的她与姜蔚然约会的偷拍照片。
娱乐新闻直接炸锅了，“热门爆料：某超市收银与当红歌手姜蔚然的热恋关系”。
所有关于顾曦的个人信息，差不多被爆了个彻底。姜蔚然的粉丝也都在以庞大的趋势爆料和扒顾曦的个人信息。
顾曦从未遇到这样的阵势，她整个人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突然模糊的意识到，和姜蔚然谈恋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才过了几分钟，顾曦就接到一通电话。
“喂？”
“你是顾曦?”
“对，我是。”
“你觉得自己配得上我们蔚然吗？一副黄脸婆的样子，又不会打扮，简直矮穷矬集于一身，还像攀上我们家蔚然？”
“.…..”
不知道对方又说了些什么，顾曦只是混乱地按了关机键。
又过了半个小时，安静了好久的楼下突然一片嘈杂，门外还响起拍门的声音。
顾曦偷偷从窗户看了一眼，发现外面都是各种娱乐记者。
她无可奈何，急出了眼泪，上班的时间已经错过了。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她开始后悔和姜蔚然的相遇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深夜吧。
门外终于停歇了，一阵相对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意识到可能是姜蔚然，她走过去从猫眼看了一眼，果然是姜蔚然过来了。
打开门，记者早已被驱散走了。
顾曦十分委屈。
“姜蔚然……”
“你先不要说，我知道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干扰。好不好？”
他眼神带着些微的担忧，看起来十分疲劳，却依旧坚持着。
“我只是想说，你一直经历这样的事情有多不容易。我差点崩溃了，但是看到你来的时候，我又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了。我愿意和你一起处理好这些事情。”
“顾曦，谢谢你。”
他难得的笑出了眼泪，伸手拥抱住顾曦。
两人依偎着彼此，从对方身上获取力量，而后一起出面，解决了这次的风波。
姜蔚然果然做到了他承诺顾曦的，没在让顾曦受到一点伤害。
没多久，顾曦和姜蔚然都搬家了，他们搬到了一起。
住在一个记者和粉丝都不知道的公寓，顾曦辞去了工作，开始在某宝做网购挣钱。
这还是姜蔚然教给她的本事，她很快就上手了，并接到了很多订单。
姜蔚然的演唱会到了，这次顾曦作为女友，坐在了内场第一排的最佳位置。
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是姜蔚然特地写给顾曦的。
《流星的许诺》
——遥远的星空
——在我咫尺的眼中
——远离你时就像寒冬
——不要闪躲
——说光会使你遗忘自我
——不要逃避
——缩短我靠近你的距离
——我想我是一颗流星
——带着背包和你一起旅行
——在宽阔的宇宙里
——我们是彼此唯一
——即使终点是大地
——也无法粉碎我爱你的决心
——这是流星的许诺~
——wo~wo~
——这是流星的许诺
——耶噫耶~~
“其实我们都是普通人，你看到我与众不同的一面，我也看得见你的。顾曦，我喜欢你，嫁给我吧。”
全场粉丝尖叫起来，一致大声呐喊道，“嫁给他……”
虽然其中有些悲伤的哭声，但当聚光灯打在顾曦身上时，她只是激动地哭着。
“我愿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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