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安生

九月安生

“你穿这件婚纱肯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等我攒够了买这条婚纱的钱，你就嫁给我吧！”男人看着女孩道。

在那之前，一直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你要知道，即使她没有那么爱他，她也会认认真真的打量眼前这个男人。那些不定性的小女孩的心思几乎要了她的命。可她仍然可以摆出一副清高的嘴脸，用试图劝说他迷途知返的语气说:“你知道的，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还不了解我...”尽管她看着他的眼神像看一只成年的大猩猩。

后来，她到了结婚的年龄。她穿小一号的婚纱，为了让她的身材更加的前凸后翘。可能她已经可以预料到，她的身材不出几年就会臃肿走样，看起来和她家邻居大婶一样。但她尽量不去想这些。她宁愿回忆她不长不短的二十几年的时光。当她站在这个位置上，她从五岁开始憧憬的位置，却发现成为新娘的感觉也不过尔尔。她总是会有这种感觉，比如第一次穿高跟鞋的时候，第一次喝多的时候，第一次恋爱，还有刚进入大学的时候...现在想想，那些年轻时或大或小的梦想她都一一实践了，可结果是——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惊喜，反而是再平淡不过的经历，就像一杯放了太久的茶。

现在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艳丽的新娘妆将她不那么深邃的五官刻画的立体起来。她试着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柔软一些，可努力了很久还是那么僵硬。她想到了自己未来的丈夫，她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有夫之妇了，你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要学着孝敬公婆，洗衣做饭...她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可是怎么可能，她才二十几岁，人生只过了四分之一。

可她确确实实是老了，不显老在她娇嫩欲滴的脸上，显现在她的眼神里，动作上。她习惯性的去摸兜里的烟，但触到手蓬松的蕾丝触感让她明显一瑟缩。她想起她十六岁的时候和初恋男友窝在三十块钱一宿的小旅店里，屋子里没有阳光，只有微微泛黄的灯光，甚至连被子都是潮湿的。她穿着一件白色吊带和黑色内裤，来时特意涂好的劣质口红已经花掉了。她点燃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男人立马把烟抢过去，顺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眯着眼睛道:“你他妈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抽烟的样子有多骚。”

她笑了笑，柔顺的长发倾泻在脸旁，眼睛大而妩媚:“谢谢你的夸奖。”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她未来的丈夫不知何时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她看不懂的财经杂志。她自嘲般的暗暗说道:“那时候的你要是知道自己未来要嫁给这样活的精致的青年才俊，大概会狠狠的啐一口唾沫，高喊一声，资本主义最他妈龌龊，嫖小姐都得玩花样。”

但现在的她只是微笑着开口:“亲爱的，我穿这件婚纱好看么？”

男人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杂志，微微抬头道:“都试了十几件了，就这件吧。”

她淡淡的望着他，用她十几年来最完美无瑕的表情回应道:“好，我听你的。”

男人微微颔首，起身去刷卡。

她叹了口气，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抹花了自己的口红。这样，她才又重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