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做女儿时,每年年尾,奶奶和母亲都要洒扫庭院。
现在虽然没有了庭院,买不起有庭院的房子,但是随着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每年寒假打扫清理,还是必修课。
而这些连同烧菜做饭,仿佛是女人的专利,男人总是懒得主动承担。你给他指派活,他也不是不愿意做,但总是要拖延。有时女人觉得跟他说了拖延,还不如自己动手做,来得轻松顺意。
所以每年寒假头几天我总是很累。
今天上午早餐后,先清洗盆子里的小东西,晾晒出,然后就开始整理厨房大纸板箱的杂物,有用的留下,没用的瓶瓶罐罐就全都扔出去了。再接着清理阳台大大小小袋子里的鞋子,春夏秋冬的鞋子,扔的扔,洗的洗,晒的晒,又是满满的一大袋被被清理出去。
淘米煮饭,剥笋炖肉,青菜汁汤,萝卜墨鱼,烹烹煮煮,到可以吃饭时,已经是午后一点四十多分了。
吃了饭,收拾碗筷,清洗干净,到午睡时应该是三点左右了吧。好沉好酣的一觉,醒来,拿过手机一看,四点半了,解了飞行模式,看到父亲打来的未接电话和侄儿的微信语音,知道来催我们去吃饭了。男人上午去看老母,下午肯定又去大表哥家了。电话过去,果然不出所料。催他赶紧回家。我在家里收纳衣服和鞋子。
开车到娘家,差不多有六点了。父母和侄儿都在家门口道地和河埠头之间的路上站立着,翘首以盼。
我们到了后,父母都进屋,摆放祝福要用的烛台、蜡烛、香、荷花缸等祭品,连同荤素菜肴、碗碟筷子,满满一圆桌。
然后父亲进房间去换了干净衣服,之间爷爷在世时,在堂前大圆桌前要开始祝福前,也是必须要沐浴更衣的,怀着对大年菩萨的虔诚和敬畏。爷爷过世,父亲当家后,当然也照着做。这是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也是家风的传承。
母亲让我们进去厨房,据说大年菩萨只能是男主人请的,女人和小孩都一律得回避。
请完菩萨,弟弟用鸡鸭鹅肉的汁汤、自家种出来的青菜、买来的年糕,一起放菜年糕。
以前在老屋时,年糕都是爷爷父亲和叔伯们一起搡的,在我家大堂前的石捣臼里搡。女人们蒸米,一锅一锅的蒸出来。男人们抡起石锤搡年糕,单衣薄衫,或者赤膊上阵。孩子们则馋得咽口水,靠近搡年糕的父亲和叔伯旁边,父亲和叔伯怕误伤了孩子,往往会扯一团糕花出来,递给孩子。孩子得了糕花,就转身去厨房找奶奶母亲婶婶们要自家腌制的咸菜了。热腾腾绵软软的糕花,裹着鲜透透金黄煞亮的咸菜,这年少时的滋味,历经岁月,依然清晰。
所以每年这顿菜年糕味道也是最鲜美的,因为家禽的汁汤,因为刚割的青菜,因为自己搡的年糕。
我们吃着年糕,父亲斩了一盘鸡肉、一盘鸭肉、一盘猪肉。又聊起了爷爷在世时,每年请大年菩萨后的这顿汁汤菜年糕,总是要吃两大碗,以至于渐渐老弱后,因胃的消化功能减退,在半夜里难受得嗯哒嗯哒的呻吟。
年年在这个时候,我们无一例外的老调重弹,一次次的提起这些陈年往事来,实则是怀念爷爷奶奶,想起物质生活贫乏但年味很浓的岁月来了。想起来,又被提及,笑容里含着泪光,泪光里带着笑意。时光会淡了一些什么,又会浓了深了刻骨了一些什么。
吃着,聊着,父母说明天上午打鲞冻肉,又说,明天晚饭你们到这里来吃。
吃完,母亲收拾碗筷,又给小狗狗去吃了一碗鸡鸭的碎骨头。然后母亲开始催我们早点回家,给我们从腌菜缸里取了两大棵茭菜腌菜。
回家路上,不远不近处,邻村,黑沉沉的夜空中,有烟火炸开,绚烂成璀璨繁花,瞬间又归为静寂。
农村里还能看到烟花,城市里是禁放的,所以城市里更是淡了年味,一如城市里淡漠的人情。快节奏的忙碌生活,使人疲于奔波在路上。
所幸,我生活在小镇,节奏慢、宁静、便利的江南小镇,还能感受到这不浓不淡的年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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