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水的师傅

欧阳家住在小区的六楼，步梯楼，算是遭部分人心里暗暗骂娘的楼层了。欧阳有时累了爬楼梯也暗暗地骂过，心想着有钱了还是要换个电梯房住住。

这几年搬家的师傅和欧阳发过牢骚；送餐的小哥扶着外墙喘着粗气和欧阳说用餐愉快；送家具的工人看是五楼直接表示不加点钱这活儿是没法干的。这部分人里和欧阳家交集最多的是小区商店送水的师傅，由于自来水碱性太重了，小区大部分住户都喝桶装水，10几天能用一桶，一个月送水的师傅就会来欧阳家三四次。

送水师傅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剃着短发，黑红的脸上能清晰的看清轮廓，送水的时候常穿一件灰白色的夹克，一双黑色泛白的布鞋。接触的次数多了，欧阳也略知道送水师傅的一些情况。

师傅一家四口，户籍原本并不在市里，孩子上小学前才在小区买了房子。为了减轻房贷的压力，师傅一家把买的房子3万一年租了出去，花了1万5租了间车库，一年能周转出1万多块钱，还能方便做点小生意。

师傅的小生意就是间早点铺子和晚上的凉皮摊，欧阳去那买过早点也吃过他摊上的凉皮。送水师傅的早点只提供外卖，没有堂食。欧阳问过师傅为啥不在门口摆几张桌子，生意会更好些。师傅说，不是没想过，是真没有时间。

真的没有时间！偶然和师傅的一次长谈让欧阳彻底理顺了这对夫妻每天的工作。

由于是早点生意，他们夫妻会在凌晨4点起床开始准备各种早点；6点左右会有顾客买早点，师傅主要负责买，妻子这时要给两个孩子准备早饭；他们的早点一般只会买到8点，妻子在小区的物业有份保洁的工作，要上班，师傅在超市送水的工作灵活性大一些，要送孩子上学。

虽然只上小学，夫妻两个还是给孩子都报了作业班，没时间管是一方面，辅导不了是主要问题，师傅说到这时尴尬而腼腆的笑了笑。

晚上师傅会推着他的凉皮摊到小区门口摆摊买凉皮，妻子在家则要为第二天的早点备料。晚上11点，小区已经归于安静，师傅车库门前的灯还在亮着，整理好出摊的小车，再帮妻子忙活忙活。

就是这样，师傅夫妻两人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师傅扛着桶装水跑遍了1000多户人家，妻子带着扫把清扫着每间楼道。两人的生活就像一根拧紧了的弹簧，硬绷绷的撑着，不去想，也不敢想象再用一点儿力的后果。

尽管如此，师傅却说很知足。两个孩子每天上学妻子都会拾掇的利利索索的，师傅接送孩子时，也会刻意的换上身整齐的衣服。师傅说，他们从乡下来到城里就是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买的房，为了孩子拼命的工作。他们没什么能力，能给孩子的不多，只希望能搭一个更好的平台，让孩子起步高一点儿。

周末的时候，师傅的孩子也会想城里的孩子一样参加各种培训班，大女儿去书画班练字，小儿子一身白色的跆拳道服让师傅送他去跆拳道馆。师傅说，孩子的一切都要和城里的一样一样。

欧阳想起当年他在县高中高考时，56人的班里仅1人过一本线，6人过二本线；而同年市里高中的一个普通班仅6人未到本科线。寒门贵子，太难了，那是一对夫妻四个肩膀扛起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