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起床铃今天没有打，用来保险的手机闹铃七点响了起来，但直到它每隔五分钟地响了三次以后，我才爬起来，把它关掉。昨天晚上在床上打字，洗完澡我穿着最厚的秋裤和加了绒的短袜，但秋裤和袜头之间的那一寸距离大概是那个什么什么典故谁的脚踝是粘土，脆弱不堪。我拿那块桌布一样的围巾大概裹了裹，要是寝室里还有别的人，肯定又要讲我一句，但我一样也会这么做。我没有电脑，这是借了一个玩得好的的。他爱听的歌大多是孙燕姿，王菲，陈奕迅等人的，于是我也就一直听着，或者纠结于专心敲键盘太安静，和听歌影响自己之间。那两个听歌软件被我反复打开又关上才是最耽误事的。我坐在电脑前，只能用手搓一搓面板来表达文思枯竭的无奈。就像辛辛苦苦做完六道力电综合的大题对答案时发现每一道题都错了的无奈。好像最可怕又可恨的不是面对这样的难题手足无措，而是自以为费尽心思终于功德圆满的时候被打回原型，又回到最初的起点，还有满目疮痍的订正痕迹。寒意袭人，倦意用来，这都是屁话。反正我还是电脑一合，放在隔壁床尾的小桌板上，顺带把电脑包，充电线一团堆上去。秋裤没有脱，袜子也没有脱，关了灯缩进被子才又摸出手机调了闹钟。我知道我肯定是不会学校的铃六点半一打就起来，但我没想到它周天没有打铃。我还知道我设的闹钟大多有一个声嘶力竭喊过几声被灭杀的下场，但我没想到我赖完床迟迟才起后还会再次打开电脑，毕竟昨晚我可是兴建了两个文档，一个写了三百字，一个写了两百字最后还是屈服了的人。
赖床期间我总是睡得不安稳的，起来起不来，睡着不甘心，大好时光被被窝KILL了，梁启超先生有句话，很少有人不珍惜生命，但很少有人珍惜时间。朱自清先生也有篇文章，但那是什么我连标题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洗脸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经过了。我发现我之所以赖床是能在半梦半醒之间找到昏迷的感觉。念高二那一年的冬天，为艺术节奔走了一个月，甚至有受尽白眼，HOME SICK达到顶峰。周四晚正式表演完，周五劳技课翘掉，周六课密度极大的一天翘掉，我周天晚才回学校。我记得在周五中午到了小城，父亲开了车来接我，带我去外面吃饭，吃鸽子。然后在家里的那个午觉是在父母亲的床上。冬天的被子有些地方只有被套，有些地方棉层挤在一坨厚厚实实压在我身上。当我还是一个小小姑娘的时候，奶奶会在我睡到被子里去后用毛衣把脖子边的缝隙堵住，方言叫扎猫眼，扎大概是填满的意思。然后棉衣棉裤全部盖到被子上，还把她的衣服全部盖到我身上。严严实实，重得喘不过气的冬天过了一个一个。在父母的床上我从两点睡到五点，是平日在学校午休时间的六倍。一个真实又不可能的梦突然出现。真实，好像每一个瞬间我都的的确确的经历了，然而那个人突然出现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于是我在梦里松了一口气，这是在做梦。我拿着我的手机，像每一次苦苦追寻一样苦苦追寻。手机没有电了，高楼林立没有信号，我找他，我匆匆忙忙，也想像西厢记或者哪里面一样叹一句小生哪里找不到，却在这里。我慌慌张张要走的路上涨了洪水，一片浑黄的水域挡住了我的去路。然而我要找的人从水的那一侧走了过去。我急得跳脚。我向他招手，大喊，喊不出声音，只好拼命地挥手，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尽头。我蹲在路边，没有坐下是因为刚涨过洪水的地上黄泥巴湿啪啪的，这样的真实就这样好笑。一觉醒来脑子里昏昏沉沉，我觉得自己是感冒了，但多少有点无缘无故，莫名其妙。我是个不常生病的，现在这一点不难受的昏迷感让我新鲜。所有睡不醒又不得不起床时候人还在昏迷中就要计划一下今天的事务。我曾经在穿衣服的时候再度睡着，然后好像看见自己起床，刷牙，甚至把昨天没洗完的衣服洗完，晾好，怀着功德圆满的心放心地睡着了。
借我电脑的这个玩得好的是我觉得蛮有品味的人，所以他电脑里的歌我哪怕听了前奏不那么喜欢，也会跳到中间去听一下，往往满心欢喜地跳回了开头。总是不要给什么东西下死定义是我的习惯，我那个化学老师班主任总是说别把知识绝对化，是一样的道理。太笃定一条路走到黑不见得总是好事。高三新换的数学老师居然在私下的交流中跟我谈到高考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数学学不好就暂时先别学了，做点别的换换脑子调整状态，想写了再写，完全没必要这一下把自己逼急了。上一次月考的语文作文题里引到了鲁迅迅哥儿的一句话，如果举世唯科学是崇，人生将归于孤寂。我不是知道是不是自己断章取义了，但拿它做我不学数学的理论依据似乎好得很。
我沾沾自喜地能将我几乎从来没有拿过第一名作为优点，而能讲出理由来。但我突然又不想写下去了。之前我拿了一张小纸遮住WORD文档左下的字数显示，然而刚刚手贱看了一眼，1860字，远超我之前写的所有文章。你看吧，这就是看得太清楚的弊端。我记得，高一第一次月考的语文作文题是让心灵在——中憩息。被拿来做范文的那篇填得词是次优，我觉得那位同学的格调真高。像我这样的人，首先不会努力去争夺第一名，只在做题的时候幻想一下万一一个不小心拿了呢?好得很，从来没有不小心过。于是还在辛辛苦苦地挣扎，还在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跑长跑的时候前面刚好有一个离你一点点远的人比较好，你觉得自己能追上去，于是总是尽全力。我参加了高中最后一场体育节，800米。有人指了一个姑娘跟我说追着她跑就可以了，成绩不会差。但我没追住。那是个体育生，800米只要两分钟多一点。《大学》里面有句话，具体表述我又不记得了，说没人知道自己儿子缺点，满足自己禾苗丰硕。我是想达到《中庸》里面“中”的状态的，“君子而时中”“道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这类的话居然有时能约束我，但不是总是，这让我惭愧。非要在写的文章里引经据典也是被考试害的，总有生搬硬套之嫌。
我在这个桌前坐了两个小时，歌单转了一轮，从《笑忘书》回到了《笑忘书》。王菲的声音太好听，我以后一定要去听她的演唱会。我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愿望清单，好多愿望无意识间就实现了，成就感被弄丢了。
我的语文老师告诉我，名校一般会建在坟山上面。因为青年人阳气重，要用阴气调和，学生因为火气打架出事会少，也能沉下心来读书。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信则灵吧。此时我坐在一座坟山上，并不觉得可怕或者什么。也许我说的话不是我说的，是脚下的土地和睡了的人们半梦半醒的呓语，我也半梦半醒，和他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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