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恰逢雨季,我漂泊在江南,因有事情未了,便租了间房子。
这个城市据说是江南最繁华的都市,我租住的房子却已有些许年限的小区。房间有些暗淡陈旧,墙面已经斑驳发黄,床边的桌上有台老式的电话。
这一个雨季,昏黄的傍晚又开始下雨。雨点由起始的一两滴渐渐密集,凉凉的咂在脸上,是沾衣不湿,也是丝雨细如愁。有人说此刻最应在廊檐下听雨。我想也许还应拿一本线装古书,作势要读,或者乱翻着,寥落孤单的寂寞开到荼蘼花事了。
我躺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房间里,翻了几页书,却是睡意袭人。正欲起身点支烟打发这漫长的春夜,床头的电话响起,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喂,是雨儿吗?”我一愣:“先生,你打错了吧?”那男人说声对不起然后就挂了,声音里满是惆怅和失落。
以后的每个晚上,那个电话总是响起,依然是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依然是找一个叫雨儿的女子。电话号码没错,可是,没有这个人。每一次,他都很怅惘的挂线。
这一个叫雨儿的女子,是那个男人的爱人还是亲人,我无从考究。只是每听到那个男人失落的低沉声音,我莫名的哀伤起来。
后来,床头的电话莫名的坏了,那午夜的铃声再也没有响起,也就没再听到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生活中琐事很多,似乎都不值得一提,他的故事,我了解多少,也不会有谁了解。每一个电话铃响或许他的脸上写满过憧憬,到最后,还是失望、伤心、沉沦。
江南的雨季很漫长,绵绵的细雨令人几欲窒息。
房东是一个老头,那天来收房租时我才发现自己在这陌生的城市呆了一个雨季,或许只是喜欢一些冷清的忧伤罢了。也或许就是喜欢淡定在尘土之上飘溺不止,挣扎不堪。竟然,忘了日起日落,我就如此的过了一个雨季。
我问起那个电话。许久才从老人的口中揣摩出些许。以前,这里曾租住了一对远方来的年轻人,女子便是那男人口中的雨儿,正如许多怀揣梦想的故事一样,漂泊在异乡,他们以为在这异乡会有幸福生活的归宿。后来,为了梦想,男人去了附近另一个城市的工厂打工,女子依然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做着城里人不屑的饭店服务员。然后,那个叫雨儿的女子失业、挣扎、痛苦、跟着做了商人的情人、沉沦自己。最后被商人抛弃,再也不敢面对那旧时男友的目光,最终选择了高楼一跃而下。
老头叹息着,远去的是一影佝偻的身影。雨季的灰糜似乎没有尽头,漂浮在花瓣,碎的梦想,在我身后掉落一地。转身,落下,再没有痕迹。
那个男人,依然在这个雨季拼命的找寻,春季的灿烂烟花在这声声电话铃声里跟随着他所有的天真梦想支离破碎。挂断的电话里,我听不见他的哭泣,是茫然失措,是黯然离开,然后只能躺在床上止不住的流泪,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和这个陌生的城市。
每座城市都有一个不可言说的伤,几多梦中,是随波逐流,是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碰碰走在人生的路途中,微凉的指尖感觉有花朵一瓣瓣的碎落,无言无声,零落成泥辗成尘,可,是不是只有香如故呢?
我背起行囊,关上门,房子里依旧昏黄暗淡,床头的电话再也不会响起。这个城市,处处充满着颓废的记忆。来来回回,以为初衷,以为归宿。都是一步之遥吧。一阵风过。就此隔断,沉淀下来的暗香,还有几人,还有几个?
多年后的夜里
你掩面哭泣
青春的灯火若即若离
是谁让你一生怀疑
是谁守着最初的誓言站在原地
谁在天堂
谁在地狱
谁在年轻的梦里一直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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